剛熬完了湯,夕瑤一回頭,虎子不在小圓凳上了,台子上光秃秃地留下一把擇好的芹菜。
夕瑤看着空空的圓凳,腦袋裡一下子浮現出女兒被搶走的情景,背上的冷汗蹭地就上來了,“虎子,虎子…”夕瑤放下手裡的活兒趕緊往外走。
“姑姑,我在這兒呢。”
聽到了聲響,一個小腦袋從竈台後頭伸了出來。
這小鬼,手裡拿着個小缽,裡面是剛剛裝魚刺和肉渣子的紗布,這會兒魚肉渣子沒有了,隻剩下幹幹淨淨的魚刺。
“嘿嘿,我瞅着這裡還有肉呢。”
“這紗布裡,都是白條的魚刺,你就不怕卡着你啊?”
“不怕不怕,這魚肉好吃呢,要是有個餅子就更好了。”
夕瑤哭笑不得,用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不知是白條魚确實鮮美,還是唐夫人看在女兒一片孝心的份上,一碗魚湯被喝得一滴不剩。而鍋裡剩下的呢,被虎子一個人配上三個現烙的餅子消滅完了,那小肚子,撐得圓溜的。
小船一天天往南走,日子也在這流水聲、鳥鳴聲以及虎子稀裡嘩啦吃東西的聲音中過去了。
再過兩日就要到鎮江了。
夜裡 ,夕瑤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朦胧的月光透過樟木的直棂窗,灑在夕瑤的側臉,勾勒出散發着珍珠般光澤的側影。
擡頭看向窗外,月亮被層層的厚雲遮住,隻能模糊看到一個發着光的巨大圓盤,墨黑色的夜空中一粒星星也看不到。
夕瑤手裡緩緩摩挲着一個匣子。這是樊嬷嬷那天在梁府給的那個匣子,裡面的賣身契已經被夕瑤一把火燒掉了。如今匣子裡面放着半盒粉色的小珍珠和珊瑚珠珠,這還是上元節前給唐棠做頭發卡子剩餘的。
夕瑤的手指拂過一粒一粒的珠子。也不知孩子在梁府過得好不好。那日她走得急,來不及再回去看看,唐棠睡醒了肯定哭慘了吧。這兩日開春了,小家夥長個子了嗎?最近說話清楚了嗎?
正想得出神,卞媽媽來敲門,“小姐,老爺剛才說,再過兩日咱們就要到鎮江府了。樓下船艙裡的貨得搬卸,到時候人來人往的,怕沖撞了女眷。加上夫人在船上,睡得總是不太踏實,老爺打算我們在金山寺住上兩天,休整一下,等貨搬完了,貨倉打掃幹淨,再補給些新鮮蔬果,然後繼續上路去杭州。老爺讓老奴來問問你的意見。”
“能上岸修整一下當然好啦,隻是金山寺是皇家寺廟,我們能臨時進去借宿嗎?”
“這個小姐放心,金山寺的了空大師和老爺有多年的交情。老爺說,若是小姐也覺得好,拿他就修書一封,讓船家放小舟先去金山寺報個信。”
金山寺内,一個男子正在廂房禅房内與方丈對弈。他身着月白色細葛布棉袍,袍子上任何紋飾刺繡都沒有,隻在腰間用墨玉封着一條同樣月白色的腰帶。
禅房内燭火随着微風搖曳,他剛好落在暗處,透過暖黃色的燭光,隻能看到他的下半張臉,棱角分明的嘴唇輕輕抿着,下颚線條流暢地連接到脖頸,露出中衣領口一圈白色的邊緣。
“施主,你要等的人來了嗎?”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