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棺材蓋子,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體,躺在白色的錦被之下。那麼小小一個,隻在平整的錦被上突出了一點點,王夫人的眼睛裡立刻蓄滿了淚水,夕瑤的鼻尖也有點酸。
她努力保持着冷靜,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這個孩子抱了出來,放在一邊的桌子上,掀開被子仔細檢查。
正如王夫人之前回憶的,這個小嬰兒的皮膚上帶着一種烏蒙蒙的顔色,如今孩子血色已褪,整個身體呈現出一種慘白,在這種慘白的底色下,這層烏蒙蒙依舊很明顯。
另外,從體型上看,這是一個足月的男嬰,眼耳口鼻都發育得很好,甚至連頭頂都已經有了黑色的茂密胎發。
“他長得真像芸娘啊。”
是啊,這孩子的眼線很長,鼻梁挺括,能看出是個好看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差一點,他就能看到這個世界了。
從上往下檢查,夕瑤仔細地看孩子的脖子,在左側脖子的地方,一條蜿蜒的紅色印記格外明顯。
“這就是臍帶繞頸留下的痕迹嗎?”王夫人有點困惑,“我記得當時看,沒有這條印記啊。”
“那是因為人在死後,血液不流通,那些生前在皮下留下的痕迹,便會在死後浮現出來。”
“生前,你是說這孩子生出來是活着的?” 王夫人一整個驚住,她一把抓過夕瑤的右臂,迫切想要一個答案。
“我現在不确定。嬰兒在娘胎裡,靠着臍帶和母親血脈相連,所以即便......可能當時血液也還是部分流通的。” 夕瑤把左手蓋在王夫人的抓着自己手臂的雙手上,她能感覺到,王夫人在發抖。
夕瑤手心的溫度,慢慢傳到了王夫人的手上,雖不是很暖,但足以讓她冷靜下來。對,要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王夫人慢慢放緩了呼吸,身子漸漸不抖了。
眼瞅着對方平息下來了,夕瑤輕輕拍拍她的手背,然後把胳膊慢慢地抽了出來。她走到一旁,拿出自己帶來的小藥箱,從藥箱裡拿出一小團棉花,一個細長的鑷子和一個瓷瓶。隻見她用棉花蘸着瓷瓶裡的藥水,然後用鑷子夾住棉花的一端,用手把棉花拉開,包住整個鑷子的頂端,最後把包裹着鑷子慢慢伸進孩子的鼻子。
她很小心,緩緩地用包着棉花地鑷子在小嬰兒小小的鼻子裡,沿着整個鼻腔濕潤了一圈,然後再慢慢地輕輕地一圈又一圈擦拭。
等鑷子拿出來的時候,棉花上有一圈明顯的黑色,
她重新又檢查孩子的脖子。這一次,她看得更仔細了。她把孩子抱到走廊上,借着屋外明亮的日光一寸一寸審視過去。這條蜿蜒的紅色印記并不是光滑的,而是在前後有兩個更深色的印記,兩個印記相距大約三寸的距離,剛好環着孩子大半個頸部。
夕瑤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這孩子并不是個死胎,而現在,他冰涼地躺在這裡,再也沒有機會睜開眼睛了。
王夫人并不懂驗屍,但是數十年内宅生活,和各種官眷貴婦打交道,讓她練就了一雙善于察言觀色的好眼睛。從夕瑤從沉着的臉色來看,恐怕是有什麼不妥。
把孩子重新安置好,夕瑤和王夫人走出了偏院,夕瑤的女使紫草以及王夫人身邊使喚的人都在門口等着。
“夫人,” 夕瑤在小心斟酌用詞,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等她擡頭望向王夫人的眼睛,她又覺得似乎自己多慮了。那雙含着淚的眸子,什麼都知道了。
“我且挺得住,隻是夕瑤,這事兒暫時不可讓芸娘知曉。”
夕瑤原本也是這個意思,芸娘本就身體弱,若是再突聞噩耗受了刺激,怕是撐不住。
“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
“請夫人帶上幾個手上有力些的媽媽,我們恐怕得再去會會那個産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