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就讓我死了吧,别攔我,讓我死了吧…”讓夕瑤覺得格外耳熟,好像此情此景哪裡見過啊,連聲音都似乎聽過。
“這不就是那個在岸上鬧着要尋死的人麼。”紫草小聲耳語,見夕瑤還沒反應過來,輕輕扯了扯她袖子,繼續解釋:“就是我們在船上,等着碼頭靠岸的時候看到的。還沒想起來?哎呀,就是虎子說不是真心尋死的那個。”
“哦哦,我想起來了。”夕瑤終于想起來了。原來這樣的戲,他們已經看過一出了。
見芸娘下了步辇,一屋子下人紛紛轉身行禮,一時間鬧哄哄的。
就在身邊此起彼伏響着“給大娘子請安”的時候,還站在上面拿着白绫的女子“哎呀”一聲,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邊上一個正在行禮的女使眼尖,快步跨出兩步伸手去扶,結果沒接穩,隻聽見“嗵”地一下,兩人都摔在地上,聽聲音怕是摔得不輕。腳下的凳子也飛出去老遠。
衆人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倒也沒擁上去扶,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餘光看着芸娘,等着她的反應。隻旁邊一個婆子撲了上去,大聲嚷着,“哎呀,小娘,你這是何苦啊。”
被這婆子一嚷,小娘司琴也開始嘤嘤哭泣,抽抽嗒嗒的,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夕瑤因為認出了“老熟人”,從一開始腦子裡就反複想着虎子說的話,“但凡嘴上鬧着要尋死的,都不是真的要尋死”,抱着看戲的心情看着他們演,所以看得格外仔細。
剛剛這個司琴小娘本來在凳子上站得穩穩的,結果就是旁邊這個婆子,趁着大娘子進門,衆人都轉身行禮的機會一腳踢在一條凳腿上。椅子受力不穩,一條腿淩空,搖搖晃晃,這才讓人摔了下來。
而更有意思的是,旁邊這個眼尖的女使本來是堪堪扶住了的,那婆子眼疾手快,摘下了自己的耳環擲了過去,直直地打在女使的膝蓋窩裡。女使膝蓋一軟站不穩,這才連着小娘一起倒了下去。
“高手啊,”夕瑤心裡暗暗稱贊,“耳環這麼輕的東西,怎麼能夠有這麼好的效果?”
陪着芸娘慢慢走近,隻見剛剛撲上去扶的是個二等女使。小丫頭年紀也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又被墊在下面重重摔了,膝蓋先着地,估計傷得挺厲害,這會兒站都站不起來,隻挪到一邊捂着腿,也不敢哭出聲,豆大的眼淚憋不住往下掉,看着着實可憐。
而另一頭,小娘還在哭着,直嚷着被冤枉了,不想做人了。婆子在一旁絮絮叨叨安慰着,再仔細看,她雙耳的耳環都已經不在了。估計另一個耳環也是趁人不注意很快拿掉的。
夕瑤計上心來,她給了芸娘和王夫人一個眼神,然後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小娘的胳膊。
“沒事吧,可還站得起來嗎?”在大家都還在疑問她是誰的時候,她攙着小娘站起來,還仔細檢查了小娘的手臂和膝蓋,看看有沒有磕傷。
婆子剛要上前阻止,王夫人反應很快,馬上接上話,“這是我娘家侄女兒,略懂些醫術,給小娘瞧瞧,别真的摔壞了。”
夕瑤看過小娘,基本沒事,連油皮都沒有破一塊,隻手掌在剛剛摔下去的時候略略有些擦紅了,回頭吩咐紫草,把她的藥箱拿來。
順帶讓紫草叫上個仆婦,把那摔傷的女使也扶下去上藥。
等王夫人扶着芸娘在上方落座,夕瑤站在芸娘身後,小娘被婆子攙着站在一旁,又開始抽抽嗒嗒起來。
芸娘是個直脾氣,上來就問,“司琴,這是鬧什麼?”
司琴見狀,歪斜着跪在地上,回道:“我原是聽說大娘子身子見好了,想着來給大娘子請個安。但又怕您還未起身,反而被擾了休息,這才派了個婆子去大娘子院子幫我問問,看大娘子起身了沒有。沒曾想,剛剛丫頭們來回禀,說派去的婆子被大娘子直接拖去了莊子上。”
她從袖子裡抽出一塊繡着桃花樣式的絲帕,假模假樣地按在眼角,“司琴也不知是哪裡得罪了大娘子,讓大娘子動怒,竟然如此打我的臉面。我雖是一個妾室,但也是正正經經擡進來的良妾,霞月閣上上下下都看着,這讓我以後還怎麼在傅家立足,怎麼做人,不如死了算了。”
看芸娘沒做聲,司琴餘光瞅了一圈周圍,哭得更起勁了,“大娘子定是惱了我。前幾日官差來過了,說我院子裡的管事和搶劫王家親眷的歹人有牽連,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冤枉啊。那個管事,素來是個愛喝酒賭錢的。我原是可憐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這才讓他繼續在我這裡領着差事,沒成想會搞成這樣。大娘子若是不信我,那我真的沒法兒活了。”
“你确定不活了?”
“這是當然。”
“那你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