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敢靠太近。他們一開始很小聲,好像是那個穿得不怎麼樣的男人在讓孫大人他們找人,要贖身什麼的。又說不然就把他們的事情都抖出去。接着,接着他們就鬧起來了,我聽到了花瓶打碎的聲音。”
“然後他們就把人打死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後面那個孫老爺就怒氣重重地出來了,還一腳踢到了推車,劃傷了我的胳膊。他人倒還好,還丢了銀子讓我去醫館包紮,接着就走了。”
“他走的時候,裡面的兩個人還在吵嗎?”
“嗯,還在吵。後來不知怎麼又不吵了,還讓我去找媽媽,讓她抱着姑娘們的籍冊來。”
老鸨一聽不妙,用力掐了一下小厮,卻是來不及了,隻能讪笑着轉過身。小厮一看有空檔,連忙逃了出去。
“所以,媽媽,說說吧,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那人又是怎麼死的?”
等在倚香樓查完了所有要查的事兒,已經是大半天之後了。
夕瑤,謝雲初和韓守康三個,回到衙門換回衣裳,肚皮裡饑腸辘辘。
未時出頭,街上的餐館大多都過了飯點,三人也不講究,就路邊找了個小攤子,點上三碗大馄饨,一樣美滋滋吃飯。熱騰騰的馄饨,如同一個個白胖的小元寶,透着白色的薄皮,依稀還能看到裡面鮮嫩的菜肉餡兒。
一碗馄饨下肚,頓時覺得周身都舒坦了。也不着急走,三人就在攤子上小聲談論着案子。
夕瑤先起頭,“按照老鸨的說法,這船夫原本是想用銀子來替某個姑娘贖身,孫府的管家讓他以為這個姑娘在倚香樓裡,卻不想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于是才起了沖突,管家一時失手,用桌上的燭台打死了他。”
“這老鸨,嘴裡的話沒幾句是真的。”謝雲初對于老鸨的話根本不相信。
“也對,從仵作給的驗屍記錄看,船老大喬季風四肢都有打鬥傷,所以要說是管家失手打死了,實在是說不過去。更何況,從小厮的說法來看,他們前面已經起了沖突,喬季風沒道理對管家不設防的。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一個年輕輕的小夥,怎麼說力氣都是喬季風更大,所以這個失手的事兒很不好說。”
“嗯,倚香樓裡的打手、花娘和船娘都帶回去了,證物也都存了,下午分開挨個一審估計就知道了。不過我估計,要想殺人滅口的是管家,或者孫明才本人,而實際動手的,估計花樓裡的那些打手都有份吧。”
看這兩人讨論得認真,韓守康也加入,“這船老大手裡的把柄應該就是船上送來的貨吧,那會是什麼呢?”
擡頭看眼前的兩人,似乎都已經胸有成竹,韓守康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哎,别惱啊。不如這樣,”夕瑤見韓守康要不高興了,提出了一個小遊戲,“咱們一起猜一猜那貨是什麼,反正回頭查案,總是能知道結果。”
三人一起蘸着面前的茶水,在桌上寫字。
等三個人都寫完,相互看着對方的,夕瑤寫的是“鐵”,韓守康空着,寫不出來。等看到謝雲初的時候,另外兩人眼睛一亮,“械”。
“果然嗎?”夕瑤有些興奮,之前一直知道謝雲初他們在查軍械案,沒想到,這些軍械居然和自己曾在一條船上。
“嗯,大差不差了。對了,”謝雲初從胸口拿出一根簪子,“這産婆的簪子,查過了。裡面的東西不是銅,是黃金,純的。”說着按下簪子頂部的花蕊,扭開簪子的後端,将整根黃金拿了出來。
夕瑤拿過,掂了掂分量,“有一兩半左右?”
“嗯,一兩八錢。”
“一兩八錢的黃金,加上外面的銀殼,這個簪子,夠産婆一家後半輩子舒舒服服過日子了吧。隻是,她怎麼會有這樣大一筆錢呢?又為何要把錢藏在簪子裡呢?”夕瑤忍不住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伸出食指,無意識地在桌子上畫着圈。
春日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大樹的枝葉,映照在夕瑤的臉上,顯示出斑駁陸離的光斑。她穿着一件窄袖越羅松花黃的春衫,在陽光的映照下,皮膚細如白瓷,潤如脂玉。頭發隻是簡單绾成一個圓圓的發髻。許是剛剛換衣帽的時候弄松了,有一絲頭發從她的發髻裡飄了出來,輕輕拂在她的臉上。
謝雲初放在桌下的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他很有沖動想要幫她把這縷頭發從臉上撥開,但終究他還是握緊了拳頭,然後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等晚點兒,衙門裡把我們帶回去的人都審完了,口供自會有人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