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
夕瑤迷迷糊糊的,隻覺得整個腦袋都嗡嗡地疼,從右側太陽穴上方靠後的地方開始,巨大的痛意蔓延至整個腦袋。随着她的呼吸,一張一合,痛意也仿佛會走路一樣,在她的整個身體上盤旋,讓她忍不住想要縮起身子。接着,她慢慢感覺到自己右側耳下的部位也疼得厲害。雖然沒有上面的痛意這麼沉重,但是由皮肉至骨頭的疼痛還是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隐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就在她耳邊,好像還有什麼晃着她的身體。是誰在哭,是我的唐棠嗎?不哭不哭,阿娘在呢。
她努力想要睜開眼,但是上下眼皮仿佛粘在了一起,任憑她怎麼用力,仿佛都是無用功。
耳邊孩童的哭聲仿佛更大了,抽抽涕涕的。夕瑤心裡着急,手腳也用上了力,奇怪,怎麼手腳也好似動不了。
“快看,她眼睛在動,好像要醒了。”有個女子的聲音傳入耳朵,這又是誰?
仿佛一隻蠶繭中的蛾子,夕瑤的每一個動作都格外艱難,手腳,甚至眼皮都不是自己的,不聽自己使喚。
她緊皺着眉頭,說不清是因為頭上的疼痛還是因為要費力睜眼,終于,她看到了一絲亮光。
沉重的眼皮緩緩擡了上去,她看到了身邊哭得眼淚鼻涕都糊在一起的囡囡。
“醒了醒了,她醒了,呼,醒了就好。”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耳朵,夕瑤聞聲扭過頭去,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臉。
新一陣的頭疼如海浪般撲來,讓她眼前泛起了陣陣眩暈。
“你被打暈了,又剛醒,先别動,躺一會兒再說。”陌生女子又道。
夕瑤閉上了眼睛,忍受着一陣又一陣的頭暈和惡心,思緒卻開始清明起來。
她還記得傍晚,囡囡和另外兩個孩子下了課。那倆孩子回家了,海妹姐還忙着,她就陪着囡囡在院子裡玩。
隻聽見門口有貨郎叫賣的聲音,“糖人咯,麥芽糖咯,又香又甜又好看咯~”,囡囡一聽到這聲音,放下手裡的玩具就往門口走。
打開門一看才知道,原來不止囡囡,整條街上的孩子們都像小尾巴似的一個一個跟着這個貨郎呢。很快,聽聲音就知道,在前面不遠處,貨郎被孩子們圍着停了下來。
囡囡站在門檻上,眼巴巴地張望着,腳卻始終沒邁出去。
“走吧,我們也去看看。”夕瑤跟上去,牽着囡囡的手,小家夥眼睛裡寫滿了欣喜。
走到了巷子拐角處,隻看到那貨郎身邊已經圍滿了小朋友們。
那是個很小的攤子,一個小小的爐子,上面是木頭制的四層抽屜,空隙處還能塞下一個小小的竹椅,若是要走動,隻需把竹椅塞回去,挑上擔子就能走。
這會兒,貨郎坐在那張竹椅上,手裡正忙活着。走進看,小爐子上面架着一個圓形的鐵碗。貨郎從抽屜裡各式各樣的格子裡面取出不一樣顔色的糖塊,在鐵碗裡微微烤軟,然後在手上拉出不同的形狀。
他這會兒手裡拿着的是一個淺褐色的糖塊,烤軟後,用右手拇指在中間挖出一個洞,然後左手抓住一頭慢慢縮緊,捏成一個水滴形狀,接着讓身旁等着的一個男孩子往水滴的細頭吹氣。
那男孩子在一衆小朋友羨慕的眼神中往裡面重重吹了一口氣,之間原本隻有湯圓大小的水滴瞬間大了好多倍,約有一個手掌大小,麥芽糖包裹着空氣,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澤,仿佛一個琉璃器皿。
趁着糖塊還沒變得冷硬,貨郎手上不停,很快用竹剪子和尖頭的竹簽修剪出了手腳,而那個吹氣的尖頭再一拉,變得更細長,尾巴很快也就好了。
在小朋友們的驚呼中,一個小老鼠做好了,貨郎熟練地把它貼在一個竹簽上,前後也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那小男孩接過小老鼠,在一衆小朋友的豔羨中,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糖老鼠的頭,“真甜啊。”在場的小朋友們一個個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夕瑤悄悄問囡囡,“想要嗎?要不我們也讓人做一個?”
“我不喜歡老鼠,”囡囡一本正經地回答,想了想,補充道,“糖人,要錢。”
“很貴嗎?多少錢?”
“得看圖案,”囡囡伸手指了指貨郎抽屜靠外一側畫着的圖案,“孔雀最貴,四個錢;小鳥和鴨子三個錢;老鼠,兔子,兩個錢;如果不要圖案,就是一個錢。”
所以剛剛那個男孩子,就是用兩個錢買到了糖老鼠,夕瑤暗自思量。兩個銅錢不是什麼大錢,但是在這裡,能買到一塊厚厚的老豆腐,或者一把鮮嫩的小芹菜,對于住在附近的人家來說,讓孩子買糖吃已經算很不錯了。怪不得剛剛旁邊這麼多小孩都羨慕。
“沒事,我帶錢了,你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圖案。”囡囡一直都很懂事,最近上課也認真,夕瑤想着滿足一下孩子的心願。
囡囡搖搖頭,“我看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