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在靈隐寺假模假樣地忙活了半天,等趕到香積寺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按照規矩,寺廟門口是不能有馬兒疾馳的,所以在半裡路開外的地方,韓守康一行人就下馬準備步行了。
沒想到在那裡,已經停着幾輛馬車了。
韓守康隻覺得有幾輛馬車眼熟,在腦子裡搜尋了片刻,終于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停在安濟坊西側後門處的馬車麼。今天可終于能把人對上了。
給後面的人一個眼神,一行人放緩了馬兒的腳步,陸陸續續停了下來。
聽到了馬蹄聲,馬車上的人也下車了。
為首的是一個略胖的男子,約莫四十五六歲的樣子,許是相比京城,江南的男子更注意外表和衣着,這位大人沒穿官服,穿了一件蜀錦滿繡雲紋的長衫。天藍色為底,搭配銀白色的絲線繡的雲紋。原應該是十分清新的摸樣,但偏偏搭配了一個圓圓的将軍肚,總讓人感覺這朵雲彩頗為有分量。
視線往上看,這位大人梳着一個時下江南最時興的仙髻,整頭的頭發用内撐的發飾梳成高帽的式樣,走近看,還能看到發髻當中編進去了不少綠松石珠子。
這樣一身年輕的打扮下,卻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略方形的面龐,眼角嘴角都有明顯的皺紋,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許是在車裡等久了,這位微胖的大人額頭上已經有細小的汗珠。
眼看着韓守康他們已經下了馬,“雲朵”大人帶着後面陸陸續續下車的一行人,往前快步趕了幾步,隔着老遠就開始作揖,“在下杭州知府徐文才,有緣得見韓大人,真是萬分榮幸。”
韓守康這頭也開始打上了官腔,“久聞杭州府人傑地靈,今日得見大人,果然讓人如沐春風......”
謝雲初和後面幾個,看着韓守康如此快速進入角色,相互對視了一眼,壓住了笑意,低下頭跟着往裡走。眼瞅着徐文才帶的人基本都進了香積寺的大門,謝雲初給自己隊伍中的一人一個眼神,那人留下來,和門口看車的小厮們套近乎。
香積寺,原名興福寺,前朝真宗皇帝特别偏愛這個在運河邊的小小寺廟,賜名“香積”,取清淨、供養以及積累福報之意。本朝開朝以後,管家雖然沒有真宗皇帝這麼偏愛香積寺,但是因為曆史的緣故加上香積寺還和安濟坊一道,每月初一免費為附近生活貧苦大衆問診施藥,所以在附近名聲一直不錯。
徐文才一早就安排好了,寺廟的得道高僧智圓大師陪同他們一行人一起參觀進香,順帶講解香積寺的曆史。至于開過光的沉香木觀音小像更是一早就備好,隻等着韓守康給自家祖父祖母請回家了。
這樣一圈下來,所有流程走完,甚至加上了大師講了一段經,才堪堪一個時辰,比常規的時間少了一大半。
等一群人走出寺廟,天色剛剛暗下來。晚霞已經漸漸散去,天空中隻留下一點點餘韻,整個香積寺連同邊上運河,仿佛披上了一件灰色的薄紗。
和一個小時的生疏不同,這會兒韓守康已經和徐文才相談甚歡,兩人從釋迦摩尼割肉飼鷹一直聊到京城樊樓新出的梅子冰酒,加上身後一群官員商戶是不是提供話題和笑料,一行人從遠處看,仿佛是相交了多年的老友。到了寺廟門口,還舍不得上車,繼續天南地北地聊着。
“韓大人,要說杭州的吃啊,您可就問對人咯,外地人來杭州一定會去的飯館不過是樓外樓,天外天,卻不知道,杭州還有個山外山呢。”徐知府身後的通判,五六十歲的樣子,和知府的外形相反,他到是一臉大胡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武将。
“小生的确從未聽說過此地,通判大人,這山外山比起别的菜館可有什麼特别之處?”
“這特别之處,可謂是不可說,不可說啊,”通判大人後面的幾個,都是杭州城裡有頭有臉的商戶,這會兒随着通判一起附和,“韓大人跟了我們去就知道了。”
正說得熱鬧,謝雲初眼見,看到安濟坊方向冒出了黑煙,心裡一急,走上前去打斷了這群人的嘻嘻哈哈,“大人,您看,那個方向似乎着火了。”
衆人随着謝雲初的手指方向看去,隻見一會兒功夫,一股一股的黑煙迅速往上飄。
“那是?”韓守康心裡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那好像是安濟坊的方向啊。”人群中,不知是誰多嘴說了一句,很明顯那聲音迅速被旁人提醒了,說話的人再沒有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