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的銅箍,拆開便是一個扁長的銅條。
夕瑤把銅條的一端慢慢塞進窗框的滑槽裡。
滑槽裡面空隙本就不大,加上卡住的時間久了,一直沒有維護和上油,整個滑槽有些變形,這會兒塞進去容易,但是要利用銅條來挪動裡面卡死的滑輪卻是不易。
夕瑤艱難地,在很小範圍内一點一點調整着銅條的位置。
“會不會上面的滑輪也卡死了,單獨弄下面的窗戶還是打不開?”翠珠沒什麼耐心,看着夕瑤擺弄了好一會兒還沒動靜,還是着急起來。
“有這個可能,但是上端的窗沿我們根本夠不着,屋子裡連個墊腳的東西都沒有,所以隻能寄希望于把這左右兩扇窗戶下面的滑輪卡出來,讓下方先能自由移動,然後再借由下面的力道去頂開上方卡住的位置。”
“那若是不成呢?”翠珠心裡想着,畢竟現在下面的滑輪都還卡死着呢,更不用說上面的了。
“若是不成......”,夕瑤回頭看了看翠珠和囡囡,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看看現在的屋子裡。
翠珠順着夕瑤的眉梢望去,現在的屋子裡,原本綁着他們手腳的麻繩散落在地上,柱子底下有散落的木桶碎片。她懂了,婆子們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要來送飯了,若是那時候還不成,怕是大家都要遭殃了。
天色有些暗下來了,若是她們這次能成功逃出屋子,說不定有機會躲過園中的守衛,真的逃出安濟坊去。
一想到這裡,翠珠到是也不焦慮了,反正已經如此了,就一門心思向前沖吧。
她幫着夕瑤把窗扇往上擡,讓下面的受力沒這麼大,銅條撥弄起來可以略略省力一些。
陳年香樟木做的窗扇,單扇便重大幾十斤,加上窗戶是鎖死的,窗扇上也平滑,沒有好着力的地方,隻能用手指拔着窗扇上的花紋,勉強往上用勁。
第一次,翠珠用手指的力氣往上提,指尖被壓得通紅,窗子卻幾乎紋絲不動。
第二次,她學聰明了,用地上的麻繩包裹着自己一隻手。粗糙的麻繩,蹭着窗扇上的雕花,好着力一點了。她另一隻手托着包麻繩的手,一起使勁往上。依舊堅持不了多久,隻多幾個吐息的時間,遠不夠夕瑤這頭調整滑輪的,但是至少比第一次有進步了。
第三次,她把兩隻手都纏上了麻繩,雖然看起來更笨重了,但是也更好抓握了。兩隻裹滿麻繩的手,緊緊貼着窗扇的雕花下方,然後用力往上頂。正扇窗,往上提了一點點。雖然隻是一點點,但是已經眼睛能看出來了。
夕瑤眼看着滑槽下方的空間變大了,抓緊機會,把自己的銀簪子用力插了進去。那銀簪子,還是在鎮江的時候定制的,外層包銀,裡面是堅硬的木頭,所以即便上頭壓了窗扇,也能支持一小會兒。
見銀簪子暫時撐住了,夕瑤一轉身,拿起另一條銅條,兩端對折,也塞進了滑槽内。這下滑槽内的空間被穩穩地撐了起來,翠珠可以先歇一歇了。
手忙腳亂弄完這一切,夕瑤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調整氣息。
滑輪卡在滑槽和窗扇之間,從外面是看不出來的,夕瑤慢慢把耳朵貼在窗扇上,她調整着吐納,一手輕輕拉着第一條銅條,用它一次一次劃過滑輪,看看能不能讓輪子動起來。
太吵了,夕瑤即便半張臉連同耳朵已經緊緊貼在窗扇上,她依舊聽不到滑槽裡的動靜。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有力而快速。
天色更暗了一些,眼瞅着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夕瑤心裡着急,但她也清楚,此時怕是越急越壞事。
她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學針灸。小小的年紀,手指和手腕都不夠有力,下針不穩。那時候,爹爹和阿娘用自己的胳膊給她練針。她紮錯了穴位,經常搞得他們一手傷,有時候一針拔起,一條血劍就直接噴出來。即便如此,父母也從不怪她。可往往越是這樣的情況,她心裡就越慌,越是容易犯錯,下手也越是不穩。常常看着他們手上的血,自己先吓得哭出聲,還要爹爹和阿娘反過頭安慰她。
後來,跟着父母在戰場後方搶救傷員,她眼看着來來回回的擔架,滿屋子哀嚎,一身的血腥味,也曾問過父母,“你們就不害怕嗎?怎麼才能保持冷靜呢?”
她記得爹爹說,“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聞,周圍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隻看着自己手上的事即可。”
夕瑤再一次把耳朵貼上窗扇,這次,她聽到了更多的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似乎還有自己脈搏的聲音。在這兩個聲音的底下,随着她手上的銅條側着劃過滑輪,她聽到了輕微的,木頭相互摩擦的聲音。
“方向好像對了。”夕瑤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繼續慢慢依靠銅條調整着滑輪的方向。
時間在她壓抑着的吐納間慢慢過去,終于,銅條傳來的感覺從之前死命卡着的摩擦感終于變成了相對劃順的感覺。
“滑輪能動了!”
夕瑤招呼着翠珠,再次把窗扇擡起來,然後把下面支撐着的銅條和銀簪撤走。當窗扇再次放回的時候,下側果然已經可以動了。隻是上面還卡着。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出了策略。
隻見她們同時伸出右腳,一齊朝窗扇下方用力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