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約莫整個晚上的忙碌,大火總算是撲滅了,這會兒天微亮,啟明星高挂在東邊的天空。天邊吐出一絲白霧。
安濟坊的人,一個個累到不行,癱坐在還冒着煙氣的廢墟不遠處。而謝雲初手下的兄弟們,還在大火的廢墟中仔細翻找,借着檢查還有沒有火種的名義,搜尋着線索。
剛剛火勢旺的時候,杭州知府徐文才就已經想要溜了,隻是礙于韓守康還沒走,不好讓人落下一個“知府大人輕視人命,貪生怕死”的名聲,活生生撐到了現在。
這會兒,大火已經完全熄滅了,徐文才可是再也顧不得了。這一身又是汗又是水,煙熏火燎的,他是片刻都忍不下去了,和韓守康拱了拱手就溜之大吉了。一看知府大人走了,他屁股後頭跟着的那一串,也稀稀拉拉都撤了。
謝雲初從剛剛就找人盯着安濟坊管事,這會兒看知府走了,反而好辦事。
他給了手下的暗衛一個眼神,後者一接到,連忙開始招呼這會兒坐在廢墟邊的安濟坊工人們,“哎呀,大家忙了一個晚上了,實在是辛苦了。我家大人初來杭州第一日,就和大家一起救火,說起來也算是一場緣分。特命小的帶着大家夥兒去附近的茶檔喝點茶水,吃點早點,歇一歇。”
安濟坊的工人們,看着這個生面孔,有些猶豫,可是的确,忙碌了一晚上,這會兒正是最疲憊的時刻,加上肚子裡也鬧起來空城計。所以臉上表情也有些松動。
暗衛一看,有戲,于是更添一把火,“不瞞各位,原本我家大人是約了知府大人一行吃晚飯的,結果老遠就看到這頭冒煙了,飯都顧不上吃就來救火了。這會兒,實在是餓得不行了。我們初來乍到,附近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哪裡有吃的,還望各位哥哥順帶給我指個路,讓我買些吃食,自己能填肚皮,回頭大人這裡也好交差啊。”
暗衛的肚皮很争氣,在這會兒叫了起來。這一叫,倒是緩解了原本略有些防備的氣氛。
一個人手上有個刀疤的漢子站起身,撣了撣屁股,“想找口吃食還不容易麼,跟我走吧。哎,忙了一晚上,我也是真餓了。”他這一說話,後面原本坐着的工人們陸陸續續都站了起來。
“看起來,這是個領頭的。”暗衛心裡暗賦,跟着一行人匆匆去了。
支開了安濟坊的工人,管事也被拿下了。謝雲初站在韓守康身旁低聲說道:“好像還缺了幾個人。”
“是,那個住在霞灣巷的小厮,這會兒還沒看到人影呢。”
“再找找。”
“是。”
“大人,”兩人正說着話,一個黑甲軍士匆匆走了過來,雙手遞來一個銀色的東西,“在窗戶下面找到了這個。”
謝雲初單手接過一看,虎軀一震。一隻手緊緊捏住,久久不願放手。
這是夕瑤的銀簪,那根在鎮江打造的銀簪。這簪子當時夕瑤要定制,掌櫃的見無利可圖原本是不太願意好好做的。後來還是謝雲初運用了些手段,還專程找了适合的木料填在裡面。
如今,在窗戶的重壓下,簪子已經扭曲變形,裡面的木芯怕是也斷了。
韓守康匆匆一撇謝雲初接過的物件,“這是,唐家小姐的簪子?唐家小姐被關在這個屋子裡過?”
“走,去問問那管事的。”還沒等韓守康說完,謝雲初長腿一邁已經大步往前走去,韓守康連忙拔腿跟上。
這會兒的掌櫃的,還被五花大綁綁着,嘴裡也塞着布頭。原本徐知府走的時候應該把他帶上的,可偏偏當時人多混亂,幾個黑甲趁亂把他藏了起來,徐文才的人一下子沒找到,看自家大人已經回了,加之忙了一夜本就困乏,也沒仔細尋他,這才留下了這個漏洞。
韓守康快走幾步,拉住謝雲初,扯開掌櫃嘴裡的布頭,一腳踢在他身上,“說,這屋子裡之前是不是關過一個女子,身邊帶着一個小女孩。”
那掌櫃原就跪着,這一腳實實在在踢在他肩膀處,他順勢倒在地上,“哎呦”一聲,也并不掙紮着要起來。
看着架勢,顯然是老油條了。
韓守康一手把他提起來,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你話呢,說話!”
那掌櫃的倒是并不膽怯,盯着韓守康的眼睛,“這位大人,你是這女子的什麼人?亦或者......”
展櫃的把視線轉向他身後的謝雲初,“你是那女子的什麼人?大老遠趕來救火,應該就是為了救這個女子和孩子吧。”
謝雲初慢慢走近,彎下腰去,直視着這個掌櫃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個女子和孩子,在哪裡?”周身強大而冰冷的氣場,讓掌櫃的心中有了忌憚。他還想掙紮,“你把我放了,我告訴你那女子的行蹤。”
謝雲初嘴角浮起了笑容,那笑容隻挂于嘴角,遠不及眼底,不僅絲毫沒有增加他的溫暖,反而讓他看起來愈發可怕。“到了我手上,你怕是走不了了。”他伸手出去,掌櫃的本能地閉眼一躲,卻發現那手,隻是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勸你啊,最好老實交代。你以為我放了你,你就會有活路?别傻了,在我手裡,你才活得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