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一說,謝雲初和夕瑤都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來了的話,一起進來吧。”牡丹任由門開着,轉身往屋子裡走,走了兩步,似乎記起了什麼,又回過身,探出頭,朝着門外嚷了一句,“阿大,沒事的,你先睡吧。”
夕瑤對着暗處的謝雲初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了屋子,柳四留在外頭盯着。
“你似乎知道我會來找你?見到我夜裡來敲門,一點都不驚訝。”夕瑤跟随着牡丹進門,很快掃了一眼牡丹的屋子。
沒有想象中的旖旎缱绻,就是簡簡單單的屋子,甚至還比樓上的客房簡陋一些。若說有區别,就是更大一些吧。屋子分為裡外兩間。外間一進門是個小茶桌,然後靠窗放着個書桌,旁邊摞着一些賬本,邊上是一個樟木的抽屜櫃,從成色上看,估計是用了些年月了。整個外間看起來,除了窗台上土陶罐裡從插着的一小把野花。幾乎看不出來是個姑娘的閨房,還是個這麼漂亮的姑娘。
裡間是卧房,和樓上客房一樣式樣的木床,上面挂着個洗了略褪色的松葉色帳子,旁邊的妝台上倒是擺着不少瓶瓶罐罐,還有估計剛剛卸下的钗環,就這樣胡亂堆放着。唯一有一支钗花,單獨被放在一邊。夕瑤一眼望去,就是剛才謝雲初送的那支。
“随便坐吧,”牡丹擡擡手,随便招呼着,一手提着茶壺,往杯子裡倒出兩杯半溫的茶水,“沒什麼好茶葉,你倆對付着喝一口吧。”
謝雲初略略有些意外,這牡丹,剛才幾個時辰前,還是熱情四溢呢,怎麼這會兒如此冷淡。
隻有夕瑤面色淡淡的,拿起茶就喝,“茶葉是一般,不過好在水溫剛好,入口倒是舒适。”
牡丹沒接話,點點頭坐下來,給自己也到了一杯,見謝雲初沒喝,輕笑道,“放心喝吧,沒下藥的。再者說,就算下了藥,你身邊這位小娘子,不是也可以輕松解了麼?”
見謝雲初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牡丹忍不住掩嘴笑了,“怎麼,你們不會覺得自己瞞得很好吧,謝将軍和唐娘子。”
“老闆娘好眼力啊,隻可惜,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呢。牡丹,應該隻是别人硬塞給你的名字吧?”夕瑤放下杯子,兩眼注視着牡丹,笃定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原本的名字?農家取名,以花為名的可多了,桂花槐花的都有,怎麼就不能有牡丹呢?”
“取名自然可以有牡丹,可是,你不是牡丹啊。”夕瑤略略勾起了嘴角,“你識文會算,人情通達,心思缜密,面對外頭一幫不見得安了多少好心思的糙漢,能言語壓制,也能武力制服,整個西北邊境,提起雲邊客棧,誰不心裡抖三抖,這樣的老闆娘,怎麼可能是一個會随便以花取名的農家女出身呢?”
夕瑤的眼睛亮晶晶的,面對這老道的老闆娘也絲毫沒有躲避,這倒讓對方略略起了一點敬佩之意。“你說得對,我原名不叫牡丹,我叫逍然,柳逍然。”
“逍然,逍遙自在,純真天然,好名字。想來令尊令堂十分寵愛你吧。”
“是啊。”牡丹的思緒有一絲飄遠了,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隻剩下了一絲苦笑,“逍遙自在,純真天然,隻可惜,我一個都沒有做到,辜負了爹媽給的好名字。”
也就是一瞬間的軟弱,一瞬之後,牡丹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雙手交疊着放在桌上,“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閑話不多說,二位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自然也能知道我和樓上死者的關系了。牡丹,我就不饒圈子了,我想知道兩件事,第一件,我師公是如何被馬先之子馬守義蠱惑,進而自盡的?哦,他在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郭不忘,不過我猜,他聯系你的時候,用的還是馬守義這個名字吧。”
見牡丹沒有反駁,夕瑤接着開口,“另外,最令我好奇的是,你是如何被馬守義控制,進而願意幫助我師公自盡的呢?”
“等一下,夕瑤,你說白老太爺是自盡的?”謝雲初實在不敢相信這個結論,“自盡,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師公一生治病救人無數,從不與人結怨嗎,也從未做過什麼違背良心的事情,是什麼讓他這個年紀了,偏偏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我也很想知道啊。”
“會不會弄錯了,怎麼會是自盡呢?”謝雲初還是不敢相信。
“最初,我也不敢相信,”夕瑤轉過臉面對着謝雲初,一臉悲傷。“可是人死了是事實。我們調查了這麼久,當時那個情況,屋子裡唯一有機會進去的是老闆娘牡丹。可要說是牡丹動的手,也不盡然。我師公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體依舊健朗,萬萬沒有任人宰割的道理。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真相了。”
夕瑤把臉轉回,面對這牡丹,雙眼緊緊盯着對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師公,是在你的幫助下自盡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