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将軍，并未離開過營帳，”這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

夕瑤期待着謝雲初的反駁，可是等來的，卻是漫長的沉默，沉默得讓她心慌。

“嗯，你接着說。”謝雲初低着頭，軍帳裡點着特制的燈，照說，大風都不易吹滅，可是不知為何，此時一盞離他最近的燈突然熄滅了。

那一塊暗了下來。讓身在其中的謝雲初，顯得寂寞和孤獨。

夕瑤有些不忍心，卻又忍不住，小聲開口問道：“其實，這也在你的料想之中對嗎？”

這案子根本不難推理。一個武藝高強人高馬大的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至于為何守衛進來沒看見他，那實在太容易解釋了。

夕瑤和謝雲初的目光都彙聚在主帳沙盤下的這個巨大木架子之上。

沙盤碩大，約有幾張書案拼起來大小。下面的木架子平日裡有深色的布蓋着，要是用來藏人，莫說一個，就是三四個壯漢也不在話下。

當時正值戰前，疾風軍要拔營前往黑金寨支援，這緊要關頭，守衛的侍衛進門看屋子裡沒人，自然慌了手腳。再一嚷嚷，整個軍營中都會亂起來。趁亂套上一個士兵的盔甲，混在人群中，猶如一片樹葉彙入森林，自然找不到人了。

“我不明白，十幾年了，我日思夜想，始終想不明白，我父親，為何會在大戰前夕選擇消失呢。”謝雲初發澀的聲音中帶着幾分不甘，更多的是疑惑和委屈。“他明明知道對于一個将軍而言，陣前逃脫，這意味着什麼。烏金寨，幾乎整個寨子被屠盡，那些疾風軍的将士們，一個一個血灑沙場。我的母親...”

哽咽了，他幾乎說不下去。

夕瑤站起身，準備往他走去，卻被他一個手勢制止，慢慢坐了回去。

輕輕的吸氣聲，讓夕瑤心裡難受。

片刻以後，謝雲初帶着鼻音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父親出事之後，家族被牽連，家裡的東西幾乎都被罰沒。她原本可以和父親斷了親，帶着我回娘家的，可是她不願意。她總說，我的父親是大英雄，絕不會臨陣脫逃。有一天，父親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她就那樣等着，熬着，為了養活我，她給人漿洗衣裳，寒冬臘月，一雙手長滿了凍瘡。這是一雙大家閨秀的手啊，以前捧過的最重的東西可能就是茶盞了。如今卻為了生活，不得不日夜勞作。”

“她原本圈子裡的夫人小姐們自然早早就不與她來往了。偶爾有些心善的，也不過是差人丢些銀錢在我家門口。”

京城的女眷圈子有多勢利，恐怕除了謝将軍的母親，也就數夕瑤最清楚了。當年劉千祥勾搭上梁家二小姐，曾經的院判千金，就瞬間淪為了下堂婦，被整個圈子背棄。

“我母親就這樣等着，等我父親回家。等我能帶兵打仗了，連帶着等我回家。”謝雲初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猶如一盞快燒盡油的燈，隻有豆大的星火還亮着。

“她終究沒能等到。我還記得，她臨終的時候，還念着我父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