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官家對着唐夕瑤,緩緩開口:“今日之事,你如何看?”聲量之大,剛好讓在場的群臣都能聽到。
夕瑤跪在皇後身旁,躬身伏地,額頭幾乎貼到地面,心中暗罵:你們神仙打架,何苦一而再再而三把我這種小鬼扯進來。
“唐娘子,官家問你話呢?”見她不回,官家身旁立着的高公公提醒道。
夕瑤深吸一口氣,恭敬答道:“官家贖罪。立儲之事涉及國之根本,臣女無知,不敢妄言。”
“嗯,立儲之事你不敢妄言,那就說說别的吧。”官家似乎心情不錯,擡擡手,讓夕瑤起身。
“聽說,你近日去檢驗過劉千祥的屍首。你同朕說說,劉千祥是怎麼死的?”
夕瑤隻覺手心發黏,後背沁出冷汗。劉千祥的詳細驗屍筆錄一早已經送去了大理寺,若有異議,也該是大理寺派出仵作來複驗。此時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官家問及此事,究竟有何深意?
夕瑤不敢細想,忙躬下身去,“回禀官家,依小女所驗,劉千祥乃是後背中了暗器,在吃痛之下本能撞向刀口,導緻脖頸處大出血而亡。”
台下,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議論之聲。而夕瑤的身後,梁飛燕靠在圍椅之上,一手拖額,眼睛雖是眯着,眼神卻像淬了毒一般射向夕瑤。
“你可知,劉千祥所中暗器是何物?”
“臣女從傷口處取出三枚銀針,比繡花針略粗,間隔約一指寬,三針入體,呈直線狀。具體是什麼暗器,臣女不知。”
“呵~”,官家發出了一聲冷笑,“兵部侍郎梁作輝,你既已出列,就由你來告訴在場各位大人,這是何暗器?”
梁作輝似是沒料到官家會突然點他問這個,略踟蹰一番,躬身回禀:“工部半年前研發出了一批新型的袖箭,相比之前的更為小巧,隻有手掌大小,弩機可以藏在袖口内側或腰間,弩箭由銀針替代,可以三箭并發。由于該袖箭穿透力不強,所以并不适用于大規模作戰,隻用于近距離自衛。”
官家點點頭,“那這批弩箭工部送來以後,你們分發去了何處?”
梁作輝低下頭去,似是萬分猶豫,“這......,該批新型袖箭制造頗為費時,工部一共送來了200套,全部分給了上護軍。”仿佛是害怕被事後報複,梁作輝還補了一句:“此事工部賬冊均有記錄,領用亦有登記。”
“上護軍,那不是梁飛豹...”
“噓,小點兒聲...”
祭壇之下又一陣議論紛紛。
眼看着形式越來越糟糕,皇後扶着圍椅撐起了身子,“梁作輝,你這意思是說本宮的堂弟梁飛豹下手害死了劉千祥,然後栽贓給謝雲初?本宮問你,工部送來200套袖箭,是否代表工部隻造了這麼多套,無一剩餘?另外,就算都給了上護軍,上護軍這麼多人,中間有一兩人起了歹心,也未可知。劉千祥乃是梁飛豹的妹婿,一家子親戚,有何原因非得治他于死地呢?”
“若是确有原因呢?”大理寺少卿從隊伍中緩步走出。
“啟禀官家,由疾風軍主帥謝雲初将軍協查的西北軍械案近日已經梳理完案卷。此案緣起西北,卻牽連甚廣。簡單來說,有一夥賊人,在西南大批種植本朝禁藥阿芙蓉,提純之後運往江南和京城,用于牟得暴利,控制官員,挾持朝政。當初西北兵敗,也就是該夥賊人暗中偷換了軍械,緻使我朝将士上了戰場隻能以肉身相搏,徒手迎敵。”
大理寺少卿擡起頭,面露氣憤之色,眼中怒火熊熊,“不僅如此,該夥賊子還在江南利用安濟坊逼迫平民賣身為奴,甚至搶奪民女,嚴加調教後送入朝中大臣的後宅,竊取消息,賄賂朝臣,着實可惡可恨。經查,前龍圖閣直學士劉千祥的别院中,就有好幾位這樣的女子。”
“官家,”大理寺少卿跪拜在地上,“臣以為,極有可能是劉千祥無意間識破了梁家兄弟的惡行,這才被滅口,并嫁禍給謝将軍,阻止其繼續調查。”
“此等惡行惡性,還請官家嚴懲!”
“請官家嚴懲!”
祭壇之下,瞬間跪了一大片朝臣。
“你們......你們......”梁飛燕掙紮着站起身,手指顫抖地點向階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話未說完,兩眼一黑,徹底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