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先是精力不濟,之後開始出現心神不甯,焦慮,手腳發麻等症狀,非得要每半日回到殿内,用了藥,小眠一會兒才好。後來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服藥也越來越頻繁。
先帝自覺不對,秘密找來别的禦醫驗藥,卻發現那隻是一副最最尋常不過的安神湯藥,沒有任何一點不妥的藥材。
然而,隻是略略安心了數日,先帝的身子急轉直下,先頭的那些症狀更甚,甚至出現了多次幻聽。
彼時兵部的糧草和大軍都已經壓境,京中空虛。先帝深知有人想要搶在此時動手。若是真被人裡應外合,恐有滅國之憂。萬般無奈之下,先帝密令調回了陣前的老謝将軍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坐鎮。
“官家,老臣鬥膽打斷,請教先帝到底是出了何事?”韓老爺子早年是先帝重臣,一聽這不為人知的故事,心中着急,忍不住打斷。
官家悠悠擡起眸子,眼神掃視了台下群臣,最終落在夕瑤身上,“唐家娘子,想來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吧?”
“是阿芙蓉。”夕瑤走上前,細細道來,“此物原是一味生長在炎熱潮濕地區的藥物,可以服用,亦可以用于制成熏香,藥膏。少量服用,有止血凝神之用。可此物極易上瘾,一旦成瘾,便日日離不開。稍有離藥,初期會感覺到疲乏,流涕,到了後期,便如同百萬鼠蟻啃咬骨髓,痛苦不堪。”
群臣随着夕瑤的眼神看向方才病發被小黃門拖去角落的大臣們。隻見他們如今全身已被捆成如粽子一般,嘴裡依舊在呼呼喝喝求藥,往日裡的尊嚴體面分毫不存。
“阿芙蓉不是本朝禁藥麼,怎會?”台下議論之聲又起,隻是涉及到先帝,音量比方才低了不少。
“是啊,在宮裡,能有機會弄到阿芙蓉,還能對先帝下手的,實在沒有幾人。”官家的聲音中帶着深深的疲憊與哀傷。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大皇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呢喃,腳步不禁往後退了些許,“不可能,我母妃不是這樣的人。”
“你母妃那是為了你!”官家脫口而出,帶着壓抑已久的情緒,“彼時皇後已經入府,梁家兄弟也日漸在軍中嶄露頭角。你母妃擔心日後難以與皇後抗争,這才一時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想借由先帝藥瘾發作之時,逼他下诏,立你為皇太孫。”
“不,你說謊,我母妃不是這樣的人!”大皇子眼神中透露着癫狂,轉身對着皇後大吼,“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了先帝,然後嫁禍我母妃,對不對?”
官家轉過頭去,面露不忍,“圜兒,彼時皇後尚未懷孕,你倒是說說,她為何要冒險動手?”
大皇子一時語塞,胸口劇烈起伏。半晌,兩行清淚從他臉上滑落,“既然如此,為何還留下我?為何不索性處理個幹淨?”
“圜兒,”官家的聲音中也帶着重重的鼻音,“你畢竟是朕的孩子,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他的眼神望向祭壇之後的遠方,思緒也慢慢蕩漾開去。“彼時父皇也這樣勸朕,為了社稷的安甯,當斷則斷。可朕舍不得。那時候,你還小,卻已經知道孝順。夏日裡,嬷嬷給你準備的冰飲子,你總是舍不得喝,要留着給朕。”
“你母親雖然做錯了事,可是你并不知情。所以縱是父皇多有責備,朕還是決意保下你,對外宣稱淑妃因病而亡。隻是這樣一來,連累皇後擔上了惡名。”
“這些年,皇後私下的動作朕也知情,隻是想到她白白擔了十年的惡名和記恨,有些事情朕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官家緩緩跪在祭壇前,聲音低沉而沙啞,“父皇,您曾說我這樣的性子,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實在不适合擔下江山,兒子果然讓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