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兩撥人同時關心的赤武,因為受傷睡得沉,還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中,他蹲在一個小小的水坑前,水面映照出他赤霄時的模樣,隻是更加年幼,大概五六歲的年紀,穿着一身黑白的服飾。他伸手點撥着平靜的水面,看着一圈一圈泛起的漣漪覺得好玩,樂呵呵地笑出聲。
“逆徒,你在做什麼?”
他的身後傳來一道愠怒的聲音,吓得他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嗯,這個……”
“我在悟道。”他說,“因為道法自然嘛,所以我在親近大自然。”
不知是被他的說法逗笑了,還是本就無意于此,“師尊”笑出聲,沒有再發怒,而是歎了一口氣,道:“所以我罰你抄的書被水泡透,也是因為你在悟道?”
“道可道,非常道。抄可抄,非常抄,我抄了的,你看不看得明白就不是我的問題了。”赤武有些心虛,為了強裝鎮定,赤武蹭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叉着腰直視師尊,好像這樣比較有氣勢。
“強詞奪理。”師尊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語氣中淨是溫柔,他不輕不重地敲了赤武的腦袋瓜,又道,“那你悟道完了嗎?完了,就去吃飯吧。”
“好。”赤武說着,好像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又一眨眼的功夫,赤武便感覺自己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面對着稻草的簡陋屋頂,鼻尖仍萦繞着一股香味,他一時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喲,你醒了?”一個聲音傳來,“醒了,就去吃飯吧。”
赤武聞聲看去,是老熟人白雪飄。
“……”他要應他嗎?
“喂,你聽見了嗎?”白雪飄是六弦中最小的,偶爾難免失了穩重,見他不回話,還以為他哪裡不舒服,于是走上前來觀察,沒發現哪裡不對,又道,“我們隻是封印了你的功力而已,沒有封住你的五感,你不理我是想彰顯骨氣還是安怎?”
他這個态度好奇怪,一點也不像對待戰俘。
“什麼?”赤武問道,刹那間反應過來,自己的聲音好像不太對,“我的聲音……”
他疑惑地看向白雪飄,他聳聳肩,回答:“兩種不同的形态,有不同的聲音很正常。你不會還沒發現自己現在哪裡不一樣了吧?”
赤武不解,撐着疼痛不止的身體坐起來,剛好看見胸前垂下的黑發,一時恍惚:“唉?”
他旁若無人般拈起一縷發,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般端詳起來,發現确實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問:“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你,想知道,去問弦首吧。”
“……”聞言,赤武腦海裡浮現蒼的模樣,莫名地不想靠近他,那個奇怪的道者。
白雪飄又打量了他幾眼,感覺赤武自己去吃飯的意願不高,撇嘴:“吾看,你也不餓,那就先養傷吧,回頭我們還有事情要問你。”
說着,轉身離開。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做派,看得赤武很茫然:他到底是來幹嘛的?話說他是戰俘?但這待遇也不像啊……
赤武一邊琢磨,一邊觀察自己周圍的布置。他身在一間茅草屋裡,身下躺着的床上用品都被洗得很幹淨,不遠處是一套桌椅和櫥櫃,桌子上面甚至還有茶具。看起來普普通通,但無處沒布下法術,赤武相信,一旦他有所動作,這陣法就會即刻啟動。
隻是這地方并不像牢房,不知道這群人在弄什麼玄機。
赤武不解,但不影響他自覺躺下養傷。
他試過了自斷經脈,但功力被封的他做不到這麼高難度的動作,用功過度後的全身酸痛,也讓他不能撞牆自盡或者自挂東南枝,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道魔界現在怎麼樣了,他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相對于赤武輕松的養傷,吞佛童子這邊可謂是水深火熱,他的脖頸和四肢都被枷鎖拷上,釋天佛針刺入靜脈,解心真言施加意識,□□和精神的雙重折磨無時無刻摧殘着吞佛童子,天生蒼白的面容,此刻更無半分血色。
此乃萬聖崖第三段的酷刑,但吞佛童子仍不為所動。無垢尊者見此情形,詢問前來的聖尊者一步蓮華:“是否要再提高苦刑,以攻破他的心志?”
一步蓮華道:“再這樣下去,會毀壞他的功體。”
無垢尊者察覺到他的意圖,驚道:“聖尊者,此魔功體不可留之!”
一步蓮華隻道:“暫時留下,吾另有用意。”
“但吞佛童子的剽悍,讓聖域屢次受創,若是不慎讓他逃回魔界,後患無窮。”
“若是他有逃脫之意,必要之時,吾會親手殺他。”
無垢尊者詢問他的用意。
一步蓮華:“淨從穢生、明從闇出,魔,也能升華。”
一步蓮華誠心請求,終是讓無垢尊者無奈答應,先行告退,将空間留給聖尊者。
“方才的話,你應該都聽見了。不願交談,是因為敗将不願妥協,或是魔心反抗人性?”一步蓮華看向假寐的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睜開眼睛,諷刺:“萬聖巖的聖尊者,汝認為魔有良性這種閑心嗎?”
一步蓮華:“你還在否認一劍封禅的存在。”
吞佛童子反駁:“非也。是汝等對一劍封禅還抱著妄想。”
一步蓮華搖頭:“曾經的存在,不代表永遠消失,隻是存在的型态不同。”
吞佛童子:“哼!何必執著?魔被佛所擒,本就該殺!若是有朝一日,佛被魔擒,吾不會傻得留情。”
“你的命尚不該絕。”一步蓮華頓了一瞬,補充道,“就像他一樣。”
此言倒是引起了吞佛童子的注意,他雙眼微眯,嘴裡發出了一聲疑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