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幾日後，赤武已經能久坐。但警惕的幼獸不願輕易脫離那勉強安全的方寸領地，至今未曾答應弦首的出門邀約，隻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木頭紋路發呆。

“你的朋友來探監了。”白雪飄這般說道。

聽聞此言，赤武的腦中浮現了可能的人選，心中苦澀，但表面上仍裝作纡尊降貴的模樣，瞥了他一眼，看着桌面說道：“我沒有朋友會來探監，你搞錯了。”

“不好吧，才多久就不記得我了嗎？”

從白雪飄身後傳來一個輕佻的聲音，蒼白的發和詭異的面具也随之出現，半露出的眼睛看見赤武的一瞬間微微瞪大，但又随之恢複正常。但在場的白雪飄背對着他，赤武不看他，所以并沒有人發現這點。

“不記得。”赤武扭頭看向另一邊的牆壁，明顯言不由衷。

“哎呀呀，你這樣講，老人家會很傷心的。”思稀草誇張地擡手擋住眼睛，但在場沒人吃他這一套。

白雪飄自覺避嫌，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說了句你們慢聊，就出去了，還不忘順便幫他們把門帶上。

門吱呀一聲關上後，房間裡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直到思稀草出聲喚他：“赤霄。”

“慕少艾。”赤武回了一聲。

這是兩個已經不再出現的名字，也是絕不能再出現的名字。

“哎呀呀，小孩子家家的，何必學大人這套，這麼絕情呢。”慕少艾似是沒聽出他的話中刺，摘下了面具，笑吟吟地坐到赤武對面的椅子上。

“總該長大的。”赤武維持着原來的姿勢，把臉轉過去看着牆，似是在發呆，又似是在回憶。

“就算是長大了，也可以回來看看。”慕少艾說着。

“回哪裡？”赤武道，他的眼睛微微泛紅，強忍下看向慕少艾的沖動，是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除了魔界，我無處可回。”

言畢，他輕輕閉上了眼，似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傲峰怎麼樣？凝晶雪峰就算了，宵現在不在了，也不知道夜重生會不會監視那邊。”他的話，成功引來出赤武的瞪視，慕少艾注意到了，但他很欠扁地笑了笑，自顧自地繼續說，“岘匿迷谷其實也可以，就是有點舊了，而且離琉璃仙境太近，還是搬家吧。或者你想不想去落日煙找阿九呢？你們也好久不見了……”

“思稀草！注意你我的身份！”赤武忍不住了，也懶得糾結他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直接打斷了他，順便提醒他一聲，他們的身份有别。

慕少艾突然被吼，愣了一下，然後用更大的聲音罵了回來：“沒禮貌！”

赤武不明所以，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慕少艾不知從哪掏出了他的老煙管，給赤武的腦門上來了一下，“誰準你對長輩大小聲的？還有啊，老人家我還沒老糊塗到認不出人的地步，你什麼身份我還是認得出的。”

“……”所以呢？你為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赤霄無語，正想吐槽，就見藥師不知道又從哪個衣兜掏了一面鏡子擺在他的面前，道：“你才應該搞清楚身份，藥師我到底是在跟誰說話！”

看着鏡子裡的人，赤武頓住了。

鏡子裡的人是他，又不完全是他。

那是一張許久未見的面孔——赤霄。

還是初出茅廬時，黑發藍眼的模樣。

雖然早有預料，但實際見到，還是給了他不小的沖擊。

“……”

“哼哼，知道錯了吼？”看見赤霄震驚的模樣，慕少艾得意地擺頭，“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原諒你了，不準有下一次。”

說完，他就把鏡子收起來了。

赤霄本來還沉浸在震驚中，因為鏡子突然不見，情緒中斷，視線下意識向着軌迹追去，不疊撞進慕少艾的目光裡。

“在魔界太累，就回來。”

赤霄别過視線：“你知道不可能。”

“那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模樣嗎？”

赤霄疑惑望向他：“你知道？”

慕少艾搖頭：“隻是一些線索，你姑且聽着……”

一些隐秘的線索和往事，從他的口中吐出，聽得赤武緩緩睜大了眼，末了問句：“真的假的？”

“出自你魚孫前輩之口，二十個饅頭換來的情報。”

“……”

“總之，”慕少艾輕輕歎了口氣，手放到他的腦袋上揉了揉，“不回來就不回來，但你要照顧好自己。”

赤武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沒有拆穿他，隻是因着腦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蹬了他一眼，然後說起了另一件事：“話說，凝晶雪峰和傲峰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提及這個，慕少艾的氣息明顯亂了：“額，這個嘛……”

另一邊，素還真和談無欲正在詢問赤武目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