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仙帳重疊将殿内圍繞的昏暗密不透風的，僅一顆鲛人珠懸浮于半空中，此方空間才得了一絲明亮。

九重天上是不分晝夜的，仙人們也自是不需像人族那般需要休息的，但青越卻是例外。

接連失去兩滴精血，縱使她天鳳一族仙魄強盛，但卻也經不起這般折騰，更何她本應該位于天鳳始地修養效果才更好，但為了原岐才一直在這華雲宮，恢複的自然慢了些。

彼時原岐道：“華雲宮内我為你準備了各種仙品藥材，必能使你恢複如初，師父也希望我能照顧好你。”

所以才有了現在她所住地方的模樣和規矩，明明是仙人之軀，卻仍要像凡人那般，也是可悲。

青越有些睡不着了，她坐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走到窗邊斜斜地依靠在上面，看向不遠處的月宮，月宮的周圍散落分布的是各個星閣，環繞月宮而存。

她看的分明，月宮内一棵桂樹在不斷的掉落花瓣，而後再消失不見，如此循環往複，生而不息。

不知看了多久，周身的疲憊又湧了上來，她低頭有些無聲的苦笑，身為天鳳，此刻的她不僅不能化形，且連仙軀最基本的能力都維系不了，但是……

很快她是視線又落在了層層重雲之下，那裡是人界，也是三界中最脆弱的存在，人總是喜歡向上界的仙人祈福，祈求能保佑他們。

可他們不知道，有時候，仙人也自身難保。

她拖着緩而重的步伐朝着床榻走去，在蒼生面前，于她而言，精血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聲輕歎響起，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

—

世間萬物的哀鳴聲不斷在她的耳邊環繞，族人覆滅的慘狀不斷浮現……無措、掙紮，青越好像被困在其中，無法脫困，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落了下來，轉眼間便浸入玉枕内消失不見。

“你說天道？天道又作何？”

“你别再這般冥頑不靈了。”

“青越仙子，白芙但死無妨，可三界蒼生的性命你怎可坐視不管？”

“這是你天鳳一族的使命……”

“一人與天下人，你這是在讓原岐為難……”

好吵，是誰在她耳邊說話，像是有原岐、有甯白芙好像還有旁人，青越知道這應該是她被夢魇困住了，可她無法掙脫。

在這夢境中她受到了九重天上三千仙人的指責，他們說她不顧蒼生性命，道她不明大道是非。

她像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面前所發生的一切，身着九彩流仙裙的女子被衆仙層層圍住，他們最開始在哀求她，再後來言語逐漸犀利的指責她，到最後好像逐漸化身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物一般，逐漸向她逼近，迫使她屈服。

真奇怪，他們明明是仙人。

然後她看到了站在最後方的原岐，眼裡有她看不懂的複雜，可看的分明的是他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站在了甯白芙的面前。

她看着面前容貌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被逼的隻能要緊牙關，身後空無一人，以一己之力與衆人轉圜，到最後卻隻能在衆仙人狂熱的目光中無奈點頭。

他們拿蒼生道義與天鳳一族來壓她，她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她隻能自願，曾經說要護她千萬年的原岐，如今也是沉默不語，她知道了他的态度。

一聲鳳鳴聲似要劃破這天際，凄慘聲中卻有透露着決絕，她無處可逃，隻能屈服，而後一隻巨大的天鳳幻影真身出現在她身後，用力煽動着翅膀，像是要将這些委屈與不公全都發洩出來，将這些逼迫她的仙人全都化為齑粉。

天鳳真身顯形的那一刻，衆人皆受震撼，這是三界中唯一一隻天鳳，如今也被他們見着了，今日之後，也怕是隻能留存于他們的記憶中了。

天鳳長頸上仰，鳴唱自其口中發出，片刻後其身上尾羽浮光開始變得暗淡，幻影逐漸變淡，最後一聲凄鳴響起時，青越及其身後的幻影乍然被一層又一次的暗金色光暈所包裹着，頃刻，光暈炸開，化作點點流光灑落出來，天鳳幻影逐漸消失化作一滴被赤金纏繞的殷紅血滴浮現與半空中。

那最後的一聲哀鳴也消散于天地之間，此後三界将再無天鳳精血。

用盡全力後的青越無人攙扶，隻能半跪在地上，自己支撐着自己。

擋在她身前的仙人沒有一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模樣，即使那臉色已經慘白的近乎透明，他們都隻是眼神狂熱的盯着半空中的那一滴精血，蠢蠢欲動。

這乃三界之寶，就算是不能據為己有，哪怕是吸收其一點生息也與他們來說是大補之物。

衆仙皆是目光浮動，但卻無一人敢真正上前，他們還是在忌憚着原岐，即使現在的原岐已經在護着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