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間飛鶴已然飛過了修真界的範圍,完完全全漸入到了人間中。
幾人像之前那般尋了個客棧住下,用過飯後葉明軒早早的就不見了人影,說是要去逛逛這久違的熱鬧,山南和桑狄也是如此,桑狄幾乎從未見過真正人界該有的模樣,很是好奇。
于是青越和觀言也說着要走一遭,她有些想念之前吃的那糖葫蘆了,不夾帶任何靈氣,隻屬于平凡人家的吃食。
沿街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入眼的店鋪不再以靈器具等為主,而是又回到了青越最開始對這裡認知的模樣。
凡間的煙火氣更重了些,但這樣的感覺她卻很喜歡,也莫名的有些懷念,但分明她所處的時日并不算長。
從虛無境道人間的這六年中她也不過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和觀言一起體驗過,再之後便都是在修真界的範圍内,無論是八圖城亦或是四方城,都或多或少的帶了些修真界的味道。
這些或許是青越自己的錯覺又或許是真的。
但此刻腳下所踩的地方,連帶着周圍路過的行人匆匆,都讓她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時候。
“在想什麼?”觀言開口問道,邊這樣問着邊伸手将她拉到一旁,而後自己走在了外側。
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穩穩的扶着梳着雙丫髻的孩童,随後得到了一句稚聲稚氣的謝謝。
看着面前孩童澄明的雙眼,以及手中緊握着的糖葫蘆,觀言很輕的笑了聲,随後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那柔順的頭發上,輕輕揉了揉,溫柔地回着孩童的話:“不客氣。”
與平日裡的他大相徑庭。
但卻更幹淨和純粹,至少青越是這樣覺得的。
孩童哒哒的腳步聲跑遠,青越擡眼看向他,剛才的笑意還未從眼底消散,察覺到她的視線後,觀言回望去,青越再次清晰明了的看到了那抹不夾雜任何雜質的笑。
與那孩童一樣澄澈分明,隻是在看向她是多了一絲溫柔。
這讓青越想起了淨海,是她進入虛無境之後的淨海,那時候的她和還是妖獸形态的觀言一起,一手一爪的放入其中,對比映襯着有些滑稽但卻好像又格外和諧。
沒有了最初那種幾乎要将她靈魂碾碎的痛苦,而更多的是一種帶着暖意的溫柔,就像此刻觀言看她的眼神一樣。
很快青越察覺到自己這樣太久了,久到觀言都用眼神在詢問她,但她卻沒有回答隻是想起另一件事,說:“我想起初見你的時候。”
“嗯?”周遭的人潮聲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潺潺流水聲,眼前的街景也從熙熙攘攘變得空曠開闊了些,蜿蜒曲折的河流橫穿整個城鎮,為此帶來一抹清涼。
青越低着頭搖了搖,但卻還是沒能忍住,笑着開了口:“那時候你還不是現在這樣。”她用目光掃過觀言,而後深處手指比劃了一下,觀言看清她的動作,好像是個身形幼小的小妖獸。
到了這裡他還有什麼不明白了,在青越揶揄的目光下,他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的表情,在無人能看見那被頭發所遮蓋住的耳根處也爬上一抹紅色。
青越繼續開口:“那時候你也想這樣……嗯,有些搖搖晃晃的,隻消手指輕輕一推,就倒在那堆枯葉上,發出聲響,接着繼續……”
觀言聽不下去了,那時候他才從混沌中醒來,無論是身型亦或是其他在現在想來,從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口中說出來都讓他多了一絲羞恥。
擡頭看去,青越唇齒微動,眼中含笑,神色飛揚,說出來的話盡是些他不願回想起來的曆史。但同樣的,觀言心中此刻卻多了一絲即為隐秘的慶幸,也還好她隻記得那些,隻記得……
他想伸手去将那粉白的純捂住,不叫她再說出那些話來,但再将手伸出去的那一刻卻莫名的拐了個彎,緊緊将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握住,往下移動,最終落在身側。
兩隻手十指交纏緊握在一起,溫熱與涼意交織,終是平衡了熱度。
本就是為了阻止青越繼續說下去才有的舉動,但在觸碰到她手的那一刻,觀言就好似被迷了心竅一般,不願放手,他想或許是這沿岸的風涼人,自己的手恰好要溫暖一些,也可為她添一抹暖意,他在心底這樣說着,手卻握得更緊了些。
她的手太涼了。
青越的聲音漸漸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萦繞在兩人之間的寂靜,許是蓦的接觸到那抹溫熱,青越有些不适的動了動手指,但換來的卻是更加緊緻的禁锢。
她餘光落在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上,随後像是被什麼灼傷了一般快速的移開了眼,頭朝着另外一邊看了看,看着那夜景,聽着那從沉默深處傳來不知是誰的心跳聲,愈漸強烈。
察覺到此,觀言在心中想着自己該放手了,本就是為了阻止她才有的舉動,此刻她已然不再提及那些事情,自己也不應再握着。
再者他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些從自己手上渡過去的溫暖此刻已經從青越手上能感受到。
她的手不再似之前那般涼了。
該到放手的時候。
但這樣的念頭才起,那些被深埋于記憶長河中的畫面就會入走馬燈似的浮現在他眼前,挾裹着悲怆與倉惶的氣息幾乎要在此刻悉數灌入他的所有感官中——
無數被壓抑掩埋的情緒在此刻破出一個口子朝他湧來,心似空茫,無所倚盼,卻有好似有一縷微光置于前方,忽明忽暗,催促着他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