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濃郁的情緒來的突然，卻也早就有迹可循，觀言的目光仍舊落在一旁，眼中墨色翻湧，那些情感交織幾乎快要凝結為實質，但指尖微動後入手是細膩溫熱的觸感卻将他從那些荒蕪中拉了回來，瞬時間剛才還澎湃着的思緒便入潮水般退散，最終歸于平靜。

他還是沒有放手，就像是忘了一樣。

涼風習習，兩人就這般因為觀言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靜了下來，隻剩的這熱鬧人間的聲音傳入耳中。

“娘親，你看。”稚子聲起，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麼，很快就被那年輕婦人小聲哄着離開。

但這聲音在此刻卻猶如驚雷般乍入兩人之中，轟然将剛才的靜默和朦胧散去，兩人原本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豁然分開，夜風趁此闖入，纏繞于指尖，兩人都有些莫名的不适。

許是為了驅散此刻的氣氛，觀言輕咳兩聲後開了口：“那寶物……”

隻三個字青越就立刻懂了他要說的是什麼，是之前桑狄在與他們坦白時觀言開口說給了他能隐匿自身兇獸氣息的東西。

彼時她聽到時除了有些驚訝，但卻也不算意外，觀言能一開始就看清桑狄的真身哦甚至于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将東西給了他，其實現在想來也好想在情理之中。

青越絲毫未想自己為何會理所應當的認為觀言在做這件事的時候該告訴自己，隻是本能的就這樣認為着。

但之前觀言既然沒說，自己也就沒多問，卻不想此刻他主動提起，不知為何這樣的舉動讓青越多了幾分歡喜。

觀言伸手，有力的手掌中此刻躺着一截枯木，細看去竟是與之前他給桑狄的那一截相差不到。

瞧着這枯木，青越愣了愣，這可不就是之前那虛無境中已經枯朽的老樹上掉落的，更與之前觀言用來修養生息的差不多。

沒有多問，隻是當她把那枯木拿起來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枯木入手較其他幹枯的枝桠多了些濕潤的觸感，這樣的感覺并不強烈，若不是仔細感受是決計察覺不出來的，在細看去縷縷銀光流轉其上。

青越明了，不過是觀言自身法力再加上這被放在淨海中淨泡過的緣故。有這兩樣附與其上，桑狄的氣息很容易就被遮掩。

将枯木放回他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青越開口：“為何會選擇用它？”

不怪青越好奇，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這枯木了。

一次也就罷了，次次都是如此。

再想着之前初見觀言時它被那些厚重的枯葉遮蓋住小小身軀的樣子，青越心中有個近乎荒謬但卻又覺得有些好笑的猜想——

觀言這般像是在與那老樹鬥氣似的，以報當初被差點掩埋之仇。

隻是這猜想青越自己想來都覺得不現實，于是笑了笑，轉頭看向觀言，等着他的回答。

聽着這話，觀言極為難得的帶了一絲孩子氣的轉頭，顯示看了她一眼，确認青越眼中是真的隻有好奇之後，那原本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身側輕輕摩挲幾下，帶着絲莫名的不自在，他回到道：“那老樹枝桠掉落的太多，打掃不易，我便取來用一些，也不浪費。”

說到最後一句觀言多了些理直氣壯在裡面，聽着她這話青越該是相信的，但不知為何她卻更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對的。

不過她也為說出來，隻是在心中暗自想着若是有機會她定要好生看看。

夜色漸濃，明月高懸，二人商量着便往回走，算來山南師姐他們也該回去了。

原本帶着涼意的風在此刻也暖人了許多，兩人就這樣隔不遠也不近的再次踏入喧鬧的人潮中，從河岸踏入其中的最後一刻，青越側首看向觀言。

前方遠處高挂的花燈應和着天上繁星在此刻倒入觀言眼底，清晰可見，或許是此刻多了些放松，他神色也不再似以往那般淡漠。

雖然在她面前觀言好像從來都不是一樣的。

與之旁人多了些溫柔、耐心與一絲青越極不好意思承認的寵溺。

但在今夜，在此刻青越好像又再次認識了觀言，一個與以往都不同的他，多了些孩子氣、會與相熟之人鬥氣玩樂的觀言。

明明觀言在此前從未這般，但青越卻感覺原本的他就該是如此。

該是這般……更生動些，而不是隐隐孤寂淡然的樣子。

回去時與來時别無兩樣，一樣的熱鬧，人間勝景就足以形容。

兩人就這不緊不慢地往客棧走去，沾滿煙火氣的糖葫蘆很好的帶着他們融入其中，月華之下，兩道身影看上去萬般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