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一愣,随即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剛想說些什麼,擡頭就看到在這夜幕下觀言淡漠的眼神,在這盈盈月光中,眸色伸出好似暗藏着不為任何事動容的堅定。
這樣的目光灼傷了大郎的眼睛,他眼神慌亂地躲閃着,但下一刻沒他就看到不遠處,青越帶着小寶正朝他們這給方向看來。
即使隔的有段距離,但他也看得清楚,小寶的眼睛很亮,在望向自己的時候滿是依賴和信任,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澄明的眼底散不去的是滿滿的歡喜。
在這樣的目光下,剩下的話大郎再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再看看觀言,一如剛才。
但不知為何,正是這種淡漠好像是感染了自己一樣,再經過這風一吹,頭腦好像清醒了幾分,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或許眼前的男子剛才說的那些話都不是虛言。
大郎此刻在心底清晰的認識到:他說的認知。
或許是氣氛使然,也或許是旁的什麼,他沖着觀言點點頭,憨笑道:“您說的對,是我想岔了。”
聽到這話,觀言神色微動,随後轉身朝青越走去。
夜間的城牆上很安靜,除去幾人的腳步聲外,也隻有落在地上的月光和穿牆而過的風。
今日是十五懸于空中的明月要比之前都圓滿一些。
小寶伸出手任由那清冷的月輝盈滿掌心,就在青越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小寶轉頭看向她,然後再低頭看看手中的月光,随後歪着腦袋想了想,最後挪動着步子,小聲道:“姐姐,你眼中的光,比這月亮還要漂亮、還要明亮。”
青越實在是有些疑惑,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小寶說起她眼中有光了。
起先她以為是白日裡遇上小寶時有陽光的緣故,所以就并沒放在心上,但現在又聽他說起,又多了不解。
觀言也聽到了這話,然後小寶轉頭對他說,“大哥哥,是吧。”他語氣笃定,像是認準了觀言一定會知道似的。
小寶說這話時,青越的頭也跟着他望觀言那邊歪了歪。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觀言心中一股說不出的柔軟,于是點頭附和着小寶:“對,姐姐眼裡有光。”
青越的瞳孔頓時放大,然後慌亂的将頭轉向一邊,觀言那一聲“姐姐”分明是附和着小寶的回答,但或許他說的太輕,在這微風月色下,多了些别樣的溫柔,聽的青越多了些不自在。
下一刻,大郎也走近了,青越調整好思緒,将剛才那股莫名湧上心頭的悸動壓下去,而後和觀言對視一眼開始了今日來這裡的目的。
原本隻是抱着僥幸心理的楊大郎在聽到青越問出那句:“你能和我們說說着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一愣。
其實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但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話背後的力量。
早在之前就有過好些個像青越和觀言這樣抱着善心的人接近他們,為他們帶來一些食物、衣物和金錢,更有甚者還提出過會為她們提供一些機會,讓他們脫離這樣的環境。
那些人站在陽光下,楊大郎也願意相信他們最開始時是抱着一顆誠摯的心來對着他們許諾的。
彼時他們說的大聲,講的正義,讓所有城西的“罪人”都聽到和相信了。
但很快,在他們相信了,滿心滿眼期待着美好未來後,那些人卻又紛紛變卦,或是直接消失,或是跑上前來将他們指着鼻子臭罵一頓,眼中原本蘊藏的慈善也都換成了厭惡。
和城中其他百姓看向他們時一樣的厭惡。
再後來,次數多了,聽得多了,連同後面的結局也都能猜得到了,城西的人拜年也都漸漸麻木,不再相信這些天真哄人的話語。
再到後來,來城西的人在逐漸減少,有也是零星幾個來尋找合适的孩子帶走的。
他低頭看着正拉着青越衣袖的小寶,小寶此刻的眼睛是亮晶晶的,眼中滿是對青越的信賴。
這樣的信賴其實來的毫無理由,隻是見過一面的人,為什麼能讓小寶這樣作為阿爹的他其實也說不清楚。
但又想起之前觀言說出那些話時候眼中的堅定和沉穩,楊大郎在心裡想着,或許他們時不一樣的,這次他能選擇相信。
楊大郎低頭醞釀着該如何開口,青越和觀言也就等着,并未有催促,耳畔隻有呼嘯而過的夜風,輕柔地打在人身上,或是安撫又或是旁的。
良久後,楊大郎帶着沙啞的聲音在這夜色中響起——
“這件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那時候的城西也還不是這樣荒涼、頹廢的,和其他地方也都差不多,這裡的百姓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但自從錢夫人偶然來過這裡一次後,這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小寶察覺到楊大郎的情緒,不由得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糯聲糯氣的喊道:“阿爹。”
眼中有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泛着成熟的關心。
“那時候小寶才剛出生不久,我在這這裡也有着一些養家糊口的營生。”
“那時候錢、趙兩家的産業在錢老闆的接手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當時我們這城中有句話,‘城中生意三分,錢老闆獨占兩分’,剩下的就是像我們這樣零散的小戶分着糊口的。”
“但也不全都是小戶,也有像王家、李家那些破有底蘊的家族,但他們大多都不參與這些,因為他們有固定的生意門路。”
說到這裡楊大郎苦笑一下,接着道:“那時候我們想着能有一塊地方供我們讨生活也是好的。”
“即使城西這地方對這城鎮來說是一塊最偏僻的地方。”說罷,他伸手朝城外指了指,觀言看去,幾乎都是些高山荒地,看上去遠不如他們來時候的那附近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