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萬籁俱寂。

城中再次變得安靜起來，青越和觀言兩人動作悄然地行走在這月色下。

寂靜的街道完全沒了白日的熱鬧，冷風一吹，隻剩樹葉晃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

兩人目的明确的直朝城西而去，月光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臨街的牆邊，是不是向周圍張望着什麼，在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後隻擡頭呆呆地望着月亮，頭一點一點的，從遠處看像隻小貓似的。

在他身後的人都自顧自的躺在地上，有的在沉睡、也有的借着月光數着手中的銅錢、還有的救那般斜靠在牆角邊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人将注意力分給一邊的小孩，在這個連吃飽穿暖都是奢侈的時候，他們無心計較其他。

在這方安靜地天地中，遠處傳來不緊不慢地腳步聲顯得格外明顯。

聽到這腳步聲後，小寶猛地擡頭，原本還有些失望的神情離開被欣喜所取代，而後轉頭看向身後一直關切注視着自己的男人，笑着無聲喊道：“阿爹，是他們來了。”

即使不能大喊出來，但在皎潔的月光下，小寶眼中的歡喜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是他眼中所見到的“光”來了。

周圍原本懶散的人心中也都多了些驚訝，連帶着蜷縮在城牆邊上的老伯也是如此，餘光将去愛你發那個兩道人影拉的很長，老伯半眯起眼，看着那兩道有些熟悉的影子越走越近，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隔空和不知名的人說着：“都說了讓他們早些離開，怎麼還是回來了。”

老伯說的小聲，雖是說着埋怨的話，但語氣中卻帶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搖搖頭後，老伯轉頭向後望了望，周圍原本因為那兩道身影而好奇起身的人在接收到老伯的視線後也都再次坐了回去。

恢複成了最開始的樣子。

在這地方待久了，什麼事情能好奇，什麼事情不能好奇，他們心裡都有數了。

而站在最前面的小寶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身後的動靜，他隻是目光專注的看着迎面走近的青越的觀言。

心中謹記着夜間不可發出聲響的規矩，即使開心到了極點，卻也是能用眼神來表達，連想要跑上去都不能夠。

小寶踮腳，伸出手用了的沖着兩人揮着。在心底悄悄說：但沒關系，這樣就已經很好啦。

看到前方不住揮動的小手，和跳躍在空氣中屬于小寶的愉悅情緒，青越自然也是歡喜的。

于是也學着小孩的動作，将一隻手臂高高舉起，來回晃動着，給小寶回應。

就連沒什麼表情的觀言也少見的主動将手舉了起來，隻是沒有青越的高，來回晃動揮了兩下，配合着小寶。

站在小寶身後的大郎見白日裡遇到的兩人真的來了之後，心中一時也說不清是放心還是什麼，畢竟自己的兒子對着隻見過一面的外人這樣熱情，任誰知道了心裡都不會太舒服，特别是他們這樣的人，這樣隻能身處于陰暗角落的“罪人”。

待青越走近後，小寶才邁着歡快的步子“哒哒”的朝前走，走了兩步後，像是聽到自己的極愛不剩太大了，頓時又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他低頭看了看腳上那雙被套着不合腳的大鞋，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青越見狀後心中的滋味難言，連忙上前快走兩步，在小寶面前蹲下，接過觀言遞來的小包袱，從中取出一雙看上去就極為柔軟的布鞋，輕輕地放在小寶面前，然後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小聲地說着：“這是你帶我們賞月的報酬。”

小寶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這般幹淨、柔軟、被人放在面前隻屬于自己的東西，一時間隻得轉頭看向阿爹，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樣的事情，他從未遇到過，阿爹也未教過他。

身後的男人也怔怔地看着那雙被青越放在地上的鞋子，眼中不自覺地就酸澀裝滿了熱淚，他無聲的吸了口氣，将那股突然湧上心頭的情緒強行壓下去，然後沖着小寶點點頭，再朝着青越和觀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在彎腰的一瞬間，本就裝滿眼眶的熱淚再也無所顧忌地往外流，在這一刻他本來懸着的心終于落地，至少他願意相信這兩個人真的如同小寶說的那樣，是會“發光”的。

小寶在得到阿爹的準允後立刻轉過頭，臉上仍是挂着笑，隻是這次多了些羞怯，他向親口對面前的兩人說聲謝謝，但看了看四周，都很安靜，再想起那規矩，便多了些不敢。

他背在身後的雙手不自覺地攪動着，他還記得阿爹說過，如果有人給他東西，他是要說謝謝的。

下一刻，小寶傾身往青越的方向彎腰，也還很有分寸的注意到了不讓自己的髒衣服配上去，然後小聲說：“謝謝姐姐。”

青越也學着小寶的樣子，小聲回應：“不用謝，小寶。”

小寶再次低頭看了看那雙柔軟的鞋子，然後試探性的伸出一隻腳就要往裡放，但小孩子實在太過弱小，單腳站立對他來說是件難事。

所以他小小的身子有些搖晃，整個人也多了些局促。

但下一刻，一雙微涼的手将将他緊緊扶助，小寶順着看過去，是那位不怎麼說話的大哥哥。

觀言将人扶住，青越正準備上前一步将地上的鞋子拿起幫小寶穿上就被觀言接了過去，也還是沒什麼表情的蹲在小寶面前，手上的動作卻很輕的将鞋套了上去。

小寶小聲地說：“謝謝大哥哥。”

觀言擡頭看向他，很淺的笑了下，然後回道：“不用謝。”頓了頓，想了下接着補了一句，“小寶。”

青越站在一旁看着，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看的分明，或許此刻觀言自己都不曾察覺到他整個人像是冰雪消融半，柔和了幾分。

這鞋還是剛才趕來這裡時，在路上買的，臨走前她總是想起白日裡小寶的衣衫和走起路來總是“哒哒”響、不合腳的鞋，于是在一旁還開着的商鋪選了一些。

也好在夜間商鋪裡安靜，夥計也不會香白日裡前來攀談、閑聊，所以他們很快就将需要的東西選好。

小寶站起身，試探性的走了兩步後，發現和自己的腳剛好貼合，走起路來也不會有其他的聲音，他再次小聲的開口，“謝謝姐姐、謝謝大哥哥。”

一旁的其他人顯然也看到了剛才的場景，也都小聲的交談起來：

“還從未見過這麼用心的人家。”

“那可不是，之前劉家那小子被人領走的時候，那人是不是就給了一串銅錢就将人打發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