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事情的雪松落一刻不怠地往院子走,沒過多久就發現了,站在院子不遠處,孤寂沉思着的謝靈籠。
緩緩走上前,謝靈籠終于有了動作,偏動了頭:“你來了?”
“嗯。”雪松落回道,旁邊松樹上的小松鼠呆坐着,時不時搖搖尾巴。
“何事困擾?”雪松落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謝靈籠一番,眉宇一松。
“沒什麼。”謝靈籠歎息着,取下了鬥笠,對上雪松落的眼眸:“雪鶴書一直跟着你的?”
雖不知緣由,但他依舊回道:“嗯。”
“他娘親呢?”謝靈籠像是随口一問,又像是思量很久。
雪松落沒有回答,不過謝靈籠也猜到了,望着天空飄飄而過的雲彩:“去了嗎?”
“嗯。”雪松落還是看着謝靈籠。
“因為什麼?”謝靈籠雙目放空。
“堂嫂生性柔軟,不是仙門中人,很依賴堂兄。”雪松落聲音平緩:“故當堂兄去時,堂嫂難以接受,服毒殉情。”
聽完後,謝靈籠輕笑一聲,摸着自己臉上的陰文,腦海中浮現出月桂所說的話。
報應啊…。
她自己也做錯事了…。
手垂下,眼神雜糅了寂落枯敗之色,看得一旁的雪松落瞳孔微縮,不由得靠近謝靈籠:“出何事了?”
“雪鶴書跟我說了一句話。”謝靈籠仰着頭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空:“我聽不懂了。”
雪松落抿嘴:“不懂便不懂,無妨。”
誰知謝靈籠卻搖搖頭,回看着雪松落:“你是怎麼教的他。”
“我教他的第一課是:明辨是非,堅守本心。”雪松落對上謝靈籠的眼,一字一句慢慢說着。
明辨是非,堅守本心。
謝靈籠粲然一笑,似自嘲,似心酸,又似譏諷。
見如此的謝靈籠,雪松落擡手扶上她的肩。
“雪鶴書是一個不錯的孩子。”謝靈籠露出一個柔和又贊賞的目光:“你這個堂叔當的不錯。”
“應當的。”雪松落回道後,放在謝靈籠肩膀上的手默不作聲地收了回來。
“時辰差不多了,該喝藥了。”
“好。”謝靈籠收斂情緒後淡淡應聲。
等回到院子,雪松落先讓謝靈籠進門,自己去将熬好的湯藥端過來。
坐在院中的謝靈籠看着熟悉的小院子,撐着腦袋待雪松落回來。
“怎麼不進屋?”端着湯藥的雪松落衣衫飄飄進入院中。
謝靈籠放下撐腦袋的手:“在哪兒都一樣。”
“嗯。”雪松落放下藥:“不燙。”
視線停留在深褐色的藥水之中,她觸手輕碰:“你的傷如何了?”
雪松落坐好說:“無妨,不用擔心。”
“我聽雪鶴書說,你有舊疾,怎麼來的?”謝靈籠漫不經心地問着,端起湯藥喝下去。
喝完藥,卻也還是沒有聽到雪松落的回複,她放下碗:“跟我有關?”
“吃糖。”雪松落避而不答,從袖中摸出一顆饴糖遞給謝靈籠。
盯着這顆糖,謝靈籠注視着雪松落的眼:“是我當年傷你的那劍?”
“不是。”雪松落當機立斷回複,又将饴糖往前遞了一寸。
接過糖含進嘴裡,那些苦澀之為通通消散:“那你怎麼…。”
“能力不足,隻能如此。”雪松落斟酌之後而道:“莫要多想。”
于此謝靈籠也知道雪松落不願多說,便不再多問了。
藥碗被雪松落重新拿上,他作勢要起身走出去。
“要走了?”謝靈籠眼神跟随着雪松落的動作。
“嗯。”雪松落應道,之後繼續道:“吃過藥好生歇着。”
謝靈籠環視一圈,頓感不對,拉住雪松落的衣衫:“這是你的院子。”
停住身,看一眼牽起的衣袖他回:“嗯。”
期待着雪松落後續之語的謝靈籠眼光微動,但是沒有回音,于是她試探開口:“我在你房間休息,那你呢?”
“我在客居。”
雪松落的回答讓謝靈籠緘默住,讪讪收回拉住衣袖的手,又是疑惑,又是歉意地說:“這是你的院子,你不應該把我安排在客居嗎?”
“無傷大雅。”雪松落坦然而道。
堂堂閣主,放着好好的房間不睡,把它讓給了别人,自己跑去客居休息,然後說…
無傷大雅?
這是為何?難不成是因為客居過于簡陋,不适合她這個病人?
似是察覺了謝靈籠的糾結,雪松落言道:“我的院子安靜,适合休息。”
“原來如此。”跟她想的大差不差的模樣,随即她說:“你别去客居了,就在房間裡休息吧。”
手裡藥碗的藥匙不知為何顫抖一下,引得謝靈籠看向雪松落的手。
但是這一看過去,藥碗被他穩穩端着,許是剛剛有風吧。
“這是何意?”雪松落聲調平靜如初。
謝靈籠猛然醒悟,連忙開口:“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就在自己房間待着,我去客居,或者可以去當年雪夫人給我的小院子也行,總不能讓你一個閣主跑去客居,鬧出笑話。”
“不打緊。”雪松落說着,吹來陣陣舒緩之風,帶起他的青絲與衣衫,藥碗安靜的在他手中。
“你好生歇着便是,小院擱置已久,不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