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頭可以追溯到他還是一介幕僚時,他随軍到邊境與外敵戰争,将帥判斷失誤,将士折損過半,糧草幾乎耗盡,湯加士求神問蔔,力挽狂瀾逆風翻盤,從此平步青雲。後來作國師的那段日子裡也是順風順水,威信一度很高,終于,天子猜忌,一朝流放,客死他鄉。
很簡略,畢竟再怎麼樣波瀾壯闊的人生在史書上都隻是短短一篇。連怎麼樣的戰鬥,怎麼樣的求神問蔔,求得了什麼,流放至哪裡,一概不知。
讀完了,更是沒有提到他的妻子半句話。
初一把書推回架子裡,沉吟不語。
“好了?”
女人嗓音大概是天然的懶,是那種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是事的淡然,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嗯,莊主久等了。”初一踩着樓梯下來,看見莊主大人坐在窗台上,索然無味地支着下颔注視着窗外的雪景。
“莊主,你可知前任國師湯加士的妻子?”
秦荼面色淡然:“不知。”
半晌,她緩聲問:“你為什麼對這個人感興趣了?”
初一想了想,也是,莊主怎麼可能會去關注凡間的國師他妻子是什麼人,又問:“我發現……他可能和師傅有關系。對了,那,能不能告訴我我師傅是什麼人?”
秦荼終于把頭轉回來,支着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也許是外邊的雪反射的陽光過于刺眼,初一莫名覺得莊主的眼神應該是冷漠的——就像是“阿雲”夢境裡在和她定下那一個賭約時。
雖然莊主逆着光,初一根本看不清。
就算她這麼想,莊主的聲音還是柔和的:“我不知道呢。你可以等她回來再問她,你覺得呢?”
初一隻好低下頭:“初一知道了。”
秦荼笑笑:“乖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
秦荼将初七拿來的藥材細細洗淨,纖柔的手指技巧娴熟,要不是她面前跪下的黑袍人,這一幅畫面應該很閑适悠然。
秦荼欣賞着藥材,沒有開口,黑袍人就一直這麼跪着。
藥材的炮制時間不等,清洗和切割、炒制、
蒸煮、曬幹或烘幹,要是全憑自然還做不到明天早上就可以給初七送去,不過她自然有她的辦法。
本來這樣的小事不需要她親自動手的。
她将小巧的金剪子拿來,細細修剪着藥材,很悠閑。
不過她很喜歡這隻可愛的小虎妖,幫幫他也無所謂。
一直等把藥材送去烘炙後,秦荼才拿起自己的煙鬥,輕車熟路地點燃,走到雲的身前,聲音帶笑。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雲緊繃着聲音,本來就嘶啞難聽的嗓音更是刺耳:“在下并未透露過任何信息。”
秦荼款款呼出一口氣,漫不經心:“當然,我相信你,畢竟這些都是你做的決定,包括……”
她頓了頓,語氣說不清是嘲弄還是毫不在意:
“這次新的賭約。”
雲低頭:“在下保證是最後一次了……要是不成,在下甘願為大人的計劃充當祭品。”
她沒相信。這是肯定的。畢竟她自己也想不出來,除了她親自告知,初一還有哪裡能知道這些事。
秦荼懶散地撥弄了煙絲幾下:“我說過,我隻在乎結果。你的甘願不甘願……不值錢。”
雲将頭低得更下:“是。在下失言。”
秦荼沒有生氣,畢竟一切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就算初一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想着,她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隻是她讨厭這種感覺……被背叛的感覺。
“我自認為沒有對不住你的……不論是哪方面。”秦荼隔着冰冷的金屬面具撫上雲的面龐,眼眸深邃到能輕易将眼前的人看穿:“之前就給過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自己選擇的親自教。這四年來,我說過讓你不要投入太多感情,結果就是又來求我弄什麼賭約……行,賭約就賭約,但是,你當初說的話是一點沒遵守啊。”
“你同意抛棄所有身份,記得?”秦荼喃喃自語般,“言而無信……這可不算一個合格的賭徒。”
雲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壓低聲音:“屬下知錯,甘願受罰。”
秦荼咬着煙鬥,一直到煙霧慢慢散開,雲的後背都是冷汗的時候,她才懶懶收回手,哂笑:“說什麼呢……你可是我最喜歡的屬下啊,我怎麼會罰你。”
“好了,這次再來看看吧,最後的人……該選你還是小初一。”
雲稍微擡頭注視着女人離開的背影,眼神沒有哪怕一點恨意或者懼意,一半忠誠,一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