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對秦荼的調笑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是啊……不過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她微眯着眼,淡笑着上下打量着秦荼,在秦荼終于走近時伸出手去夠她,溫溫柔柔的,“你怎麼回事?這回直接在我這昏迷了一個月。”
說着,看向初一的眼神帶上了打趣:“還從哪裡拐來了一個小美人。”
初一臉色微赧。
秦荼單膝跪下,随意将衣擺撩開,身姿落拓,捏着那人的手把脈,“管的太多容易老。”
客棧棧主笑了,笑着笑着就開始咳嗽,她下半身的藤蔓枝條都跟着震顫起來,秦荼很是無奈地按住她的肩膀:“上點心吧,躺下。”
柳很是疲倦地半合上眼,口中喃喃:“你那麼久沒過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這邊了,别人都不如你,我正想着以後要是沒人收屍怎麼辦……”
秦荼頓了頓,近乎寵溺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這不是……來了嗎?”
“你是過了好久才來。”柳看向她的眼神帶着委屈,秦荼還是微微一笑,掩下眼底的一絲冷靜:“畢竟我還有事。”
柳掩下眼底的一層水光,故作輕松地問:“是嗎,你很忙啊,這會要是你治好了我,賒的帳還清了,是不是就不會再來了?”
秦荼沒什麼波動,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用那種一視同仁的溫和态度笑了笑:“修道的事哪裡有什麼絕對,大家都知道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的道理不是?之後的事說不清的,往後說不定還要仰賴你照顧。”
柳于是不說話了,柔美的面龐上笑容哀婉,就這麼靜靜注視着她。
初一從很久之前就知道秦荼是獨步九州的醫師,但是這是第一次見她出手救人,她站在離她們很遠的角落,沒有上前打擾,看着燈光昏昏下兩道身影。
“秦大人,我家主人沒事吧?”先前進來報信的小二略顯局促不安地站在旁邊,他很自覺地端來了一盆熱水,拿着小帕子給自家主人擦拭着手掌。
“不算大事。”秦荼松開手,言簡意赅,“能救。”
秦荼取出一個棕色的布包,拆開布包以後取出幾根細細的銀針,指尖燃起火焰灼燒過針尖,另一隻手按着柳纖細的手腕,指尖滑動找到穴位,低頭時耳邊的發絲散落下來,都泛着金色的光。
柳的衣衫半褪,露出泛青的皮膚,安靜的像是一尊枯木。
根根銀針鑽入皮膚,細微顫動起來。
柳突然叫了她一聲:“秦荼……”
秦荼擡眸淺笑:“嗯?”
柳嘴唇動了動,勉強扯出笑容:“……沒什麼。”
等到最後一根針插入體内,柳已經是昏迷不醒的狀态,沉沉地靠着自己的枝條,藤化的範圍漸漸縮小了一點。
秦荼精确地掐着點給針拔了,将針擱置在一旁的盆裡,盆裡清水都染上了紅,不多時秦荼将最後一根針放入水中,細細地擦了擦手。
“等她醒後,把這藥給她吃了。”秦荼把一個白色小瓷瓶遞給一旁的店小二。
“诶,好,這樣就行了嗎?”小二雙手接過,看秦荼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由得有些訝異和擔心。
他家主人妖力不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許是百年前一次和的打鬥傷了根本,從此人越發打不起精神,連維持人類體态都很難。所有的醫師都說這得慢慢調養,沒有别的辦法。秦荼隻是一次針灸,一顆藥丸子就能治好?
“這樣就行了。”
秦荼收起銀針,拿棕色的布包一卷就起身,臨走時還特意叮囑小二,“我有事要辦,讓她醒來之後不必找我。”
店小二忙喊住她:“可是秦大人,我家主人等您等了很久……”
對上秦荼溫和卻薄涼的眼眸,他的聲音漸漸變小了:“她說,那件事是她做錯了,要是可以,還想繼續和您一起旅行……”
“嗯,她要你轉達的話我知道了。”秦荼沒有說答不答應,隻是想了想,加了一句,“還有,她沒有做錯,我也沒有怪過她。”
簾子被掀起又落下,原來外邊已經是天光大亮,照下來的陽光也不再溫和,而是泛着悶熱氣息了。
接下來秦荼是打算上山一趟的,不緊不慢地等着初一追上來。
“秦姐姐,您還好嗎?”初一目睹了全過程,跟上撩起簾子出去的秦荼,忍不住問道。
“我有哪裡能不好的?”秦荼很是奇怪,她簡直理解不了初一的小腦袋瓜到底是怎麼思考的,明明看着是個伶俐聰明的,怎麼老是問出奇奇怪怪的問題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又不是她,為什麼問她好不好?
“聽說救治病人很是費心力,您這才剛醒不久,不宜傷神。”初一認真回答。
秦荼頓了頓,無奈地笑了一下,“小初一,在你眼裡我到底是個什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