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他聽不懂。鬼魂很少有魂魄齊全的,現在他和傻子幾乎沒有區别,”南宮福從後邊跳過來,抱着桃木劍打量了少年一眼,“不如試試問他有什麼未盡的夙願,替他圓了讓他好上路。”
初一于是問:“你有什麼想說的,還是你想見顔晴嗎?”
李順似乎聽懂了,張着嘴,眼裡開始聚集大滴的眼淚,像是無聲的祈求。
“那你跟着我們,可以嗎?”雖然初一身上沒什麼可以對付鬼魂的法器,不過李順身上也沒有多少力量,不是什麼大的威脅,初一決定帶他進到城裡去。
南宮福興緻上來了:“你确定嗎?”
萬一李順失控怎麼辦?又萬一路上遇到别的道士直接把他收了怎麼辦?初一這初出茅廬的小道士看起來可沒什麼經驗。
初一振振有詞:“要是出事了這不是還有你?”
南宮福很是受用地眯起眼睛,“不錯,會說話就多說點。”
他在楚王府裡辦事的時候平常除了看管徐婉音就是驅邪,撞見過的鬼怪多了去了,屬于是業務對口。
就是還有一件事情……南宮福笑眯眯的眼睛睜開一點:“不過,這李順的怨氣看起來也不算特别大啊,怎麼就成了鬼呢?”
成為鬼彌留世間的一個必要條件是要足夠不甘,怨氣要足夠大,以恨為原料才支撐得起逆天改命逃過大司命的監管,哪怕丢魂少魄都要不甘心離開。李順開起來天性純良,魂魄懵懂似孩童,怎麼也不像是會化身怨鬼的人。
初一想了一想,答道:“也許,人間有他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的人。”
南宮福嗤之以鼻:“什麼情情愛愛的,不懂。”
初一不予置評,隻說:“此前三清鈴響了一聲,李順确實是死于妖殺。”
現在事情才是真的難辦起來,必須要進到醉紅軒裡查一查顔晴的身份了。初一還有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是——如果李順死于妖殺,最大可能就是死于顔晴之手,可是要是真的如此,那李順可能不是想見自己的愛人,而是想見自己的仇人。
人間有他無論如何都想見到然後再殺掉的人?
初一表情微妙起來,越想越有可能,想着待會要控制好局面以免李順被二次擊殺。看他這幅被殺後回來複仇都弱不禁風的樣子,初一就覺得很有必要保護好他。
初一原本的設想是讓李順在外頭自己待一會,她拿着三清鈴單獨去見顔晴一面,以免三清鈴檢測到李順身上的氣息造成誤判。
“到時候你看好他,我先上去。還有把他臉上的血擦一擦别吓到人了,懂?”初一看着被南宮福一把按住的少年如是說道。
南宮福:“知道了知道了,我辦事,你放心。”
但是上邊說的考慮在初一進入到醉紅軒的那一刻就全然崩塌,半隻腳剛跨過門檻,三清鈴突然堅定不移地響了起來。
初一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聽三清鈴響了足足十三聲。
一聲比一聲清脆,一聲比一聲激昂。裡邊的人,看戲的,喝茶的,寫詩舞文弄墨的,全部都被她吸引了目光,裡邊有幾個同行看清楚她手上拿着的是什麼,全部變了臉色站了起來。
南宮福也臉色凝重起來,笑得勉強:“……什麼意思?百鬼夜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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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參了随意地一拂袖,示意法緣入座。
“不必了,禅師大人找小生做什麼,直說便是。”法緣面龐慈悲,臉上仿佛沐浴在聖潔的光輝之下,和眼前冷漠面無表情的女人形成鮮明對比。
“你前些日子去了青城?”參了便直接問了。
“是,受友人邀請。”法緣倒是不奇怪她會問自己這件事,前些日子鬼城異象早就引起各大門派重視,那一日雷雨交加,十多道雷電直指鬼城,說沒有情況才是奇了怪了。哪怕他們禅心寺出世已久,也難免要關注一二。
參了果然道:“将情況說與我聽。”
法緣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說到初一的時候想了想,補充道:“那孩子手中的刀,沒看錯的話是破陣子。”
破陣子,山海莊的刀。
“……那時她在嗎?”參了稍微撥動了一下佛珠,繼續緩緩轉動着已經盤得光亮的珠子。
沒頭沒尾的一個“她”,法緣卻聽懂了:“不曾直接見到秦莊主,不過小生偶然瞥見到一個昏迷的女子,可能是她。”
“傷得很重麼。”參了這句話似乎是問句,又似乎是自言自語。
“這小生就不知道了,最後是青城子将人帶走了。”
待法緣離開後,參了還在靜靜想着,轉動珠子的速度都不自覺加快了些。
她冷淡地想:那個女人做事向來如此,仗着自己的本事随性得很,偏偏考究總是高出一層,每每驚險時候都在掌握之中,要和她合作真的免不了提心吊膽。
最後,她低聲念了一句:“秦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