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荼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屍藏以屍體為食，常見于濕熱地區，兩百多年來棺材難免有些腐壞，故而引來這蟲子吧。”

“……”幾人都一時無言。

想到兩百年前叱咤風雲的人物也要被蟲子啃噬屍體，這也真是令人唏噓。

“可以了，回去吧。”秦荼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擺。柳愣了：“……這樣就好了？”費了勁翻山越嶺而來，隻是這麼随手拂去了石碑上的塵埃。

秦荼似笑非笑：“不然我再磕幾個？”

柳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阿荼看來到底是不怎麼念舊情的人，不論是與相知已久的同伴斷交還是在恩師墓前的冷淡。

風苔也似乎覺得沒有太大必要久留，畢竟山路險遠，帶着衆人回到山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他邀請幾人一起用晚飯，秦荼沒心情婉拒了，說是想回房休息一下。

初一有些擔心她，想要陪她回去也被拒絕，秦荼站在房門散漫笑了笑：“你和她們一起去吃飯。”

“可是……”

秦荼落下一句帶着沙啞的溫和哄勸：“乖。”

初一站在周邊樟樹的疏影下，幹幹淨淨的像是一株雨後的小青竹，她慢慢放開了按着門的手，周邊不知名小蟲在叫喚着，初一覺得有點臉熱。

“嗯……你好好休息。”

秦荼停頓了一下，看着初一事事都要擔心她的樣子心底莫名一軟，向初一招了招手，“過來一點。”

初一不明所以，上前一步，就覺得頭上被人很輕地拍了拍。

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和秦荼一般高了，還真是和小竹子一樣生長迅速，驚蟄之後破土而出，芒種之時就已經頂天立地。秦荼要想摸摸她的頭還得舉高自己的手，初一心髒明明已經波瀾起伏，可還是很乖巧地垂下一點腦袋方便她摸。

秦荼腦子裡出現一個不着調的聯想，總覺得初一很像她養過的一隻白文鳥，那隻小鳥也是喜歡這麼蹭着她的指尖，很乖順。

秦荼很快放下手，“去吧，我要歇下了。”

初一注視着她關上房門，靜靜站在原地一會，才慢慢回身。

這邊柳和李一清已經開始和阿婆搭話，三人聊得很是熱絡，簡直是一見如故般有說有笑，逗得老人合不攏嘴。

“是呀，卿否大人那會就是這麼評價咱們這的藥酒的，這事說出來那些兔崽子還不信！”

“嗯？初道長回來了。”李一清讓出一個位置給她，還順手遞給她一把瓜子，“五香的。”

初一淡定地嗑瓜子，聽着她們在聊些什麼。

想到什麼，初一開口問：“阿婆，你知道屍藏麼？”

老人渾濁的眸子頓時一亮，“怎麼會不知道！我知道的！這些都是詛咒！屍藏哪裡會吃普通人的屍體！它老人家上一次吃過的還是禹的屍骸！”

初一捏着瓜子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

“小姑娘你……”老人咳嗽起來，眼睛射出駭人的精光，幹癟的嘴唇一張一合，“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初一一頭霧水，可還是神情凝重起來，“還請阿婆請明示。”

“你見過大巫的墓了嗎？”老人急得直往初一面前湊。

初一點了點頭，“您是想說卿否大人的身份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是啊！”老人激動到手舞足蹈，将桌子上的果盤都掀翻了，初一舉起手想讓她别激動，阿婆直接拉着她的手道：“卿否大人她是女娲娘娘的後裔你知道嗎？”

“她可是神明後裔！吃了就能長命百歲羽化成精，誰不想喝其血啖其肉？”

風苔大概是早已習慣阿婆的瘋言瘋語，無奈且娴熟地架其她幹瘦的胳膊，“阿婆，歇下吧。”

初一卻如遭雷劈，站在原地呆愣住了，她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張了張嘴，卻隻是幹巴巴問道：“風族長……神明後裔這事……”

風苔很是不以為然，搖頭道：“自然是假的，再說了，卿否姑姑要真是神明後裔怎麼可能和尋常人一般壽元？大家都把大巫大人過分神化了。”

初一知道，可是她在想——卿否大人不是，但……她的徒弟呢？

秦莊主她的血液……

初一“蹭”地起身，幾乎是立馬想要返回到房間，腳步都踉跄了一下，李一清很是納悶這人怎麼剛坐下就要走，“初道長，菜還沒端上來你就不吃了？”

“不吃了，我回去了。”初一匆匆回答道，沉穩的少年竟着急忙慌到幾乎撞到人，她額頭出現了一點細汗，到房門口時才堪堪刹住車。

初一平複了一下呼吸，慎重地敲了敲門。

意料之中的，沒人開門。

初一徑直推開門，裡邊燈亮着，燭焰搖曳，可是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