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掉落着黑色蟲子的屍體,一大片的,顯得有些惡心。明明第一次上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多屍藏的,現在卻有些難以下腳,想來是秦荼離開那一晚上來處理了這些東西,甚至連那日驅動定風波所要用到的符陣都還在。
也不知道秦姐姐那麼愛幹淨的人是怎麼說服自己下手的。想着,唐荒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撚起一隻小蟲,仔細盯着它僵硬的觸須,慢慢捏了捏,摩挲幾下。
還帶着土壤的潮濕氣息。
笑完,唐荒有些怅惘。
便是女娲石真的随卿否大人葬下,她也沒什麼辦法取出來,總不能一邊念着叨擾一邊掘墓。
正在思索着,一旁的符陣突然亮起了光。唐荒一瞬間還以為是秦荼突然有事過來,起身卻看見一個消瘦的僧人沐浴着聖光緩緩站起身子,睜開那雙堪稱薄涼的眼睛,她的左手袖中空空蕩蕩,右手則拿着一隻光潤雅緻的玉笛。
唐荒詫異了一瞬。
參了垂下薄薄的眼睑,漠然看了她一眼,随後四周看了看,語氣也有些疑惑:“……此為何處?”
“……蒼岩。”唐荒莫名其妙地盯着她。
這人怎麼會從這傳送法陣中出來?
參了點了點頭,那她沒有找錯位置,想着,她将手中的玉笛收了起來,歪着頭看唐荒:“青龍?”
唐荒一驚:“……?!”
“你應該認識秦荼,帶我去找她。”參了語氣無比自然冷淡。
唐荒沉穩的面龐沒有波動,不卑不亢:“還請閣下報上名來。”
“……”參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有人不認識自己——百年不遇的佛子,神明之下第一人,半身成佛的參了,連皇室都不敢造次僭越,凡有關乎國運祭祀,參了必然出面,幾乎人盡皆知。但僅僅頓了頓,她便稍微低頭:“貧僧禅心寺參了。”
“見秦姐姐是有何事相告?”唐荒俨然小守衛,盡職盡責地問詢不曾見過的人的信息。
參了想了想,“……保密。”
秦姐姐……這樣的稱呼終歸是親密過頭,哪怕知道秦荼不是會被情感左右的人,參了還是稍微皺了皺眉,冷淡想着自己這次過來真的來對了。
唐荒點了點頭,“待我想個法子找到一樣物什就帶你去,你且稍安勿躁。”
參了一時無語凝噎,低頭看着黑衣少年蹲着認真思考的模樣:“你要找什麼?”
“……一個石像。”唐荒盯着“卿否”兩字看,發現“卿”字雕錯了一點,或許是因為力氣不夠大。是了,秦姐姐不愛動,連走路都是懶洋洋的,體質終歸差一些。
“大巫之墓?”參了也終于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看到那簡簡單單兩字。大巫的墓原來在此處,隻是墓地甚是簡陋,怕是連盜墓賊都懶得光顧。
“嗯。”唐荒簡單應答一聲。
“……”參了閉上眼睛,手中摸出玉笛摩挲幾下,随後湊近唇邊。她隻有一隻手,故而隻吹出一個簡單短促的音節,像是一聲哨音,又像是箭矢的破空之聲。
下一秒,一個東西伴随着音節破土而出,直直掉落在唐荒面前。
是半截蛇尾石像,沾着雨後的潮濕泥土,連蛇尾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參了淡聲問:“是這個麼?”
唐荒:“??!!!”
唐荒立馬相當僵硬地轉身跪在卿否墓前磕了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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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秦荼上前幫正不堪重負的李一清卸下竹簍,一旁的柳細心遞過來涼茶,李一清連道謝都來不及,急匆匆地仰頭一飲而盡。
一連喝了好多杯,李一清才停下,拿手當扇子使勁扇着風:“呼,累死我了,可算回來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初一呢?”秦荼疑惑着向外邊看去。
“初一說她要去大巫大人墓那裡,讓我先走了。”李一清說着也覺得奇怪:“不過她倒是去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是在做甚麼,這麼久便是愚公移山也該移走了。”
秦荼心裡一驚。壞了,不會真的去盜墓了吧?她看初一這孩子沉穩大氣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啊。
“……倒也沒有那麼誇張。”熟悉的聲音響起,骨節分明的手撩起了門口的帷幕,黑衣少年正無奈地看着李一清。
李一清咳了咳,“你确實去了好久了,累了吧,來來來喝茶。”
“秦姐姐,還有龍井嗎?”唐荒笑着問,手中的石像就這麼不躲不避,大大方方的像是随手捏着的果子。
秦荼稍微回神:“有……”
“我也有份麼?”
秦荼愣了愣,稍微直起身子,待看清來人後笑:“自然。”
李一清奇怪地看着來人,好一個俊秀的僧人,雄雌莫辯,隻是待看清她的獨臂之後她聲音忍不住拔高一些:“大大大禅師參了?”
參了稍微颔首,随後看向秦荼:“我是來找你的。”
沒有想要認識其他人的意思,舉手投足間是渾然天成的傲慢,連餘光都懶得分給旁人。
秦荼不慌不忙,笑着沏茶:“不急,先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