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荒覺得奇妙,忍不住很輕笑了一下:“秦姐姐怕苦麼?”
秦荼沒有生氣,反倒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不怎麼高興地倚着她的懷抱:“師傅給我備藥就不會那麼苦。”
秦荼倒也不是怕苦,隻是總覺得藥不該這麼苦,卿否給她熬藥時總是怕她苦,因而備上糕點,改良藥方,久而久之吃藥不吃苦在秦荼這裡便成了一種情結。到現在她還會在每次給自己熬藥時多加甘草,備上果脯。
隻是沒加甘草的藥怎麼這麼苦呢,哪怕搓成藥丸子都苦,師傅是知道才舍不得她吃苦的麼。
唐荒笑意慢慢收起,頓時心底有些空落,輕聲到像是自言自語般承諾:“抱歉,我下次一定記得。”
心底很空,大概是想着,自己在秦荼這不算特别,甚至不算用心,在她生病難受時連給顆糖都做不到。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人難受,心髒都被揪成一團般喘不上氣。
“什麼?”秦荼沒有聽清。
“沒什麼,秦姐姐安心休息,嗯?”唐荒回神,試圖哄她睡覺。
“不困。”大概是生病真的會讓人變得脆弱,一向不愛回憶過去的秦莊主覺得心底有些悶,那些沉澱過的歲月釀成一壇酸澀的酒,惹得人心底泛酸泛軟,想了想,秦荼就這麼抵着唐荒的肩慢慢講來:“你知道我不是尋常人,參了也不是,她給的藥和我之前給你解毒的藥是同根同源的,隻不過一個用的是我的本源,一個是她的。”
唐荒自然記得,自己當時吃的藥也是苦澀異常,同時伴有一股異香,那股味道和秦荼血液的味道無限相似。
“說來這藥還是我幫她練的,沒料到兜兜轉轉又回到我身上了。”想着,秦荼笑了一聲。
笑完她聲音又低了下去:“小初一,你當時中的根本不是什麼毒,而是天然的缺陷。”
“是我逆天而為強制性将力量保留在你娘身上導緻的缺陷,要是陳陋沒能找到你,那麼你就會徹底死去,世上唯一的那條龍便會是你娘。”
唐荒身子有些僵硬了,她想了很久她一介孤兒怎麼會被人下毒,甚至懷疑是父母身份問題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問題,是了,青龍之身的先天殘缺,凡醫怎麼診斷得出來。
秦荼說完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慢慢繞開這個話題:“還記得我剛剛說做了一個夢麼?”
“嗯,什麼夢?”唐荒有些貪戀這種感覺,很慢地收緊抱住女子的手,隻希望時間慢一點,将那些絮絮叨叨的瑣碎事情慢慢講來。
“……”秦荼眼睫又落下一點,“……我夢見,最後,最後我做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待到那日,秦荼勢必以一己之力對峙神明,沒什麼戰友一說,不過利用者與被利用者的關系。她所求不過一方安甯,事成不為人知,事敗灰飛煙滅,怎麼想都是無端寂寥,這寂寥像是她獨自渡過的無數中秋佳節,舉頭賞月時心底的那份酸澀。
難以言明,冷暖自知。
秦荼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輕歎了口氣:“抱歉啊小初一,我不曾愧對什麼人,唯獨見着你,總覺得虧欠。若非是我……你們神獸都可以自由自在活過很長一段年頭。”
“不虧欠。”唐荒重複一遍:“秦姐姐不欠誰的。”
這是神獸與生俱來的命運,又不是秦荼強加給他們的,何來虧欠一說。要說欠那也是老天爺欠他們的,關秦荼什麼事?
秦荼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再往後秦荼沒有聲音,似乎是睡着了,唐荒靜靜坐了很久,一直到手臂有些發麻時才将人輕輕放在榻上,攏了攏她被角,看着安靜阖眼的人有些失神。
窗外明月皎皎,疏影斑駁在窗杦上,送來習習涼風和紡織娘的鳴叫,唐荒走過去将窗子關上。
那晚唐荒沒有睡,就這麼守在秦荼旁邊,時不時試探着她的體溫,一直到溫度降下來才小憩一會,隻是在睡夢中也不甚安穩,夢境光怪陸離,惱人得緊。
待到清晨唐荒驚醒了一次,看到秦荼睡得安靜祥和慢慢放下心來,卻再也沒了睡意,本打算就這麼等到天明,有人很輕地敲了敲窗子。
唐荒瞬間警醒。
外邊的人也不急,安靜了好一會。唐荒頓了頓,慢慢打開窗子,是參了。
參了冷淡的目光很是清醒,完全沒有剛起來的倦意,她稍一颔首,問:“秦荼怎麼樣?”
“退燒了。”
參了表情沒有變,似乎是專門過來問這一聲,問完就走:“嗯。”
唐荒看她打算走,喊住人:“等等。”
參了稍微測過身子,沒有說話,冷淡的眼神仿佛詢問她什麼事。
“您和秦姐姐……是什麼關系?”
參了看着少年頗有些躊躇不安的眸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商賈和客人的關系。”
唐荒愣了愣,她還以為至少會是一個好友的關系呢。
看出她的疑惑,參了言簡意赅:“我和她并不相熟。”
“要是你心悅她,不必在意我。”
這話說得燙耳,唐荒幾乎是下意識回身看還在床上的秦荼,看到她沒有動靜才慢慢回頭,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