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有些大了，陰沉欲雨，梅樹枝葉胡亂拍打着，沙沙一片。

女人正憑欄賞荷，沒有回去的意思，倒是黑衣的寡言少年怕她着涼，有些憂心。

“秦姐姐，我們回去吧？”

“不急。”秦荼說是賞花，可心思全然不在荷花身上，心不在焉的，輕輕點着雕花欄杆。

唐荒隻好站在她旁邊替她擋着點風，想着要是她們關系再親密些，她說不定能更強硬地讓秦荼回去。或者要是她再讨喜一點，會軟聲軟氣撒嬌一些，說不準也能哄她回去。

可惜她就是這樣木讷又謹慎的平庸之輩。

顯然秦荼在心煩。

隻是唐荒不知道她為什麼心煩。

“說來這是你第一次出遠門麼？”秦荼想到了什麼，突然發問。

“算是。”唐荒此前一直都在流浪，不過僅憑雙腳怎麼也不算走了多少路，何況她一直沒有離開當年她爹死的地方。

“你喜歡這裡嗎？”秦荼回頭看向她。

“煙城？喜歡的。”唐荒确實喜歡這裡，自由自在，還有許多美食佳肴，富饒繁華。煙雨蒙蒙，好像能将所有事情都浸軟，讓人提不起鬥志，隻想慢悠悠地在梅子樹下釀酒念詩。

“山莊呢？還住得慣麼？”

“住得慣的。”唐荒不求大富大貴，從不驕奢淫逸，有塊平地便能睡，哪裡會挑這個？

隻是……

“秦姐姐何故有此問？”

“……”秦荼别開頭，語氣輕松：“要讓你長久地住在這裡，你可願意？”

“長久？我們不回山莊了麼？”唐荒頓了頓，一時有些不理解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秦荼和軟地笑：“……不是‘我們’。”

“……？”

不是“我們”，是“你”。

少年眼眸閃過一絲茫然，像是不解她言語含義，旋即浮現愕然，小獸一般鈍圓的眼角微微張大，有些可憐。

“這是……何意？”

唐荒開口時才發覺自己嗓音沙啞得厲害，向來沉穩的孩子慌亂起來，下意識抓住女人的手腕，生怕她下一秒就會随風而散。

“不是說……還要我嗎？你反悔了嗎？不想要了嗎？我……”

你不留下嗎？

你要走麼？

“你留在這裡，方卿卿會為你安排一個位置，派人照顧你的起居，往後你在此處為山莊辦事，不要亂跑，嗯？”

但是……我不是擔心這些……

“要是你想走當然也可以，我知道你是喜歡到處走走的，要是想要走，到時候将破陣子還給我便是，我不攔你。”

“初一，聽我說。”秦荼心軟了又軟，看見有人這樣赤忱一片，全然依戀着自己，哪怕是經曆漫長歲月的半神也會有些動容。

但也僅限于此了。

“……”女人稍微别開頭，纖長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嗓音帶着一絲唐荒從來沒有聽過的沉悶，“祂要來了。”

“現在？莊主這才剛歇下沒兩天就要回去麼？”方卿卿有些吃驚，手中還拿着打算給秦荼過目的文書，她低頭瞧了一眼文書：“要是莊主您不想批文就不批，沒必要跑的啊。”

秦荼：“……我不是這樣的人。”

柳也是臉色微變，站起來走到正在喝茶的女人身邊：“出什麼事了麼？”

“嗯，我得回去。”

“我和你一起……”

“你就呆在這。”秦荼嗓音溫和地打斷了她的話，不容置喙，安靜直視友人的眼眸。

“我拒絕。”柳向來溫軟的嗓音強硬起來，她有些焦躁起來。

關于秦荼身份的事，早在六十年前在青樓的時候她便隐隐有猜測，此前鬼城異動，秦荼又在這時緊急回山莊，說是沒事她都不信。

不是原諒她嗎？

“總之我不會帶上你們的，這和你們無關，别什麼都摻和進來。”秦荼想着到時候自己直接用定風波一走便是，柳和唐荒再怎麼不樂意也無濟于事。

，“我今日便走，你們要是能在一日内趕到山莊，那就自便，不然就好好待在這裡。”

“那我也回去好了。”一直不愛說話的參了冷不丁開口，她來這本就是為了看管着随心所欲的莊主大人，這會秦荼要離開，她也沒有留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