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出于禮貌刻意發出些許聲響以示意自己的到來。
唐荒怔然回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床前站了不知道多久,她簡短地打了聲招呼,沒什麼情緒。
“……方掌櫃。”
“……我大概從阿期她們那裡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方卿卿倚着身後的門,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床上,離開枝幹的梅花花瓣脆弱不堪,隻是簡單的觸碰和冷風的侵襲便會讓其枯敗。
唐荒閉了閉眼:“……阿梅她……”
方卿卿聲音很是溫和,帶着一絲安慰:“草木神是這樣的,壽命很短,交替很快。要是你還想見這個小姑娘可以等明年,畢竟草木神有記憶傳承……還是能知道梅神大人最後有沒有想要留下的話的。”
“……”唐荒沒有開口。
方卿卿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
“……我來轉告你一聲的,有位道長想見你。”
唐荒頓了頓,終于擡起了頭:“我知道了,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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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荒猜測想見她的是南宮祝,出來卻看見是深藍色道袍的男子,她有些詫異,便直接問出來了:“南宮小姐呢?”
南宮福面色很是平靜,看起來不像是南宮祝出了問題的樣子:“阿祝今早便出去了,至今未歸。”
“你以為她在這?”唐荒腦子轉了一轉。
南宮福不置可否,隻道:“現在看來是我猜錯了。”
兩個人無言相對,最後唐荒揉了揉太陽穴,道:“廿三過來了。”
“……她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南宮福臉色瞬間變了,“那人過來幹什麼?走都走了還要死纏爛打嗎?”
“别激動。”唐荒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宮小姐不會有事的。”
“……呵,你是刀堂人,自然是幫廿三說話,我早就知道你們山海莊的不是什麼好人,情蠱這種巫術邪術也能想得出來!”南宮福卻突然發怒了,一把将她的手甩開。
唐荒語氣倏然冷淡:“鬧夠了沒有?”
兩人對峙片刻,均是默不作聲。隻是唐荒眼眸愈發冷淡起來,有了某種夾雜着痛苦和灰暗的晦澀。
半晌,南宮福才别扭地轉頭,很是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遷怒于你了。”
“……在這等着吧。”
“等着?你怎麼知道她們會到山莊來?”南宮福想要去外邊找,但是說實話,他對自己血濃于水的手足也不了解,不知道她會在哪。
“她會過來的。”
唐荒言簡意赅。
過來交還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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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姐姐,你真的不和初一說一聲嗎?”李一清站在馬車旁,抱着自己的弓箭,神色略顯猶豫。
“她不是我什麼人,何必相告。”美人将掀起的簾子稍微放下一點,遮住眼眸中的神色,語氣還是溫和:“李小姐可以回去了,不必相送。”
“……雖然不大清楚你們之間的事,但是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李一清真誠道。
這些天來相處不算久,但是她是真心和她們交往的,尤其是這位看起來便不似凡人的自稱柳笑的女子,本以為可以攜手一段路途,不料突生變故,隻能分道揚镳。
這些人都很是奇怪,比如她前不久才得知初一是指刀堂初一;又比如此前出現了一段時間的大禅師參了,這會也随着秦莊主回去了;還有自稱天機閣弟子的墨厭,和秦莊主交談過一場便不見蹤影了。李一清自知不是該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不過她們似乎都不怎麼在意。
“多謝了。”柳笑容很淡。
“……還有,”李一清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道:“柳姐姐,是心悅秦莊主嗎?”
“……”
柳難得地頓住了,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完全算。”
她以一種長輩的溫和道:“情和欲是很難區分的。就像是愛和執念是很難區分的。”
李一清笑了笑:“好吧,柳姐姐,我隻是想勸你,我覺得你的目光可以多放在别的地方上。”
“……?”柳看着她:“怎麼說?”
“你也好,初一也是,都把目光放在秦莊主身上太多了。很明顯。”李一清說着,又有點覺得說的話過于隐私,腼腆地撓了撓鼻尖:“柳姐姐剛來那天在喝梅酒時也是,一直在看秦莊主吧。”
柳沒有想到這孩子觀察得那麼仔細,一時怔愣,想起那天的洗塵宴。
她向來知道秦荼是怎麼樣的人,秦荼有這個本事讓他人的目光不自覺被她吸引,舉手投足便是風雅和韻味,但是……柳不是在看這些。
柳在想的是:秦荼一點都沒變。
什麼都還是熟悉的樣子,就像是她們從未分離,也将永遠在一起。
柳微微收了心思,挂起禮節性的笑意:“這些……就與李小姐無關了。”
李一清面色不變,還是笑着地揮了揮手:“柳姐姐,一路順風。”
“嗯,這些天承蒙關照,告辭了。”柳将簾子放下,沒有再看李一清。
李一清目送馬車離去。
她言盡于此,無意幹涉和評價她們之間的情誼,也沒有任何秦荼不值得的意思,畢竟她也認為秦荼是個有魅力的人。
隻是覺得這世間情之一字很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