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裡達的夜晚空氣仍然處于燥熱,并肩與吉米走在繁華城市的其中一角時,我才切身實際地體驗到了在慌忙踏上飛機前,被安抓住手腕時誰出的那一句:“洛蔓,你真的做好準備來迎接等待你的一切了嗎?”究竟是什麼意思。
所有偉大的再次重逢都随着時間一起一分一秒的從手心中溜走,又或是,我從沒有在真正意義上握住它們,在一切到來之前便生出了某種畏懼想要逃離的想法。
握在一起的手似乎随時都會分開,又像是總能連着一些無法被肉眼捕捉到的經脈粘連一樣被牢牢固定住,炙熱到幾乎能夠灼傷皮膚的溫度令我不太舒服的用眼睛長久地盯着它們,沒有一點兒注意力被留在吉米身上的粗心使那綠色的幽暗雙眼以沉默長久地開始他專屬的注視遊戲。
“你在想什麼呢?洛尼?”聲音從身側傳來時帶着毫不驚訝的坦然面對感,吉米從沒有表現出這種類似什麼也無法在此刻令他心情轉做低落的模樣,像是找到了很是偉大的,需要被反複歌頌幾千幾萬次的真愛一樣被丘比特選中。
他會感受到這種隐藏在一切叛逆與任性行為下面暗流湧動的愛嗎?
又或者說,這其實并不是愛,而是赤裸的迷戀。
因為就在他将我的下巴擡起,眨動着睫毛時,我才驚奇的發現,那些被我們草率抛之腦後的擔憂其實并不是别的,而是哪怕周圍處于無聲,卻也能夠模仿着吉米的聲音鑽入耳膜的那一句:“洛蔓貝爾,你有沒有感動到自己呢?”
被丢棄的生日派對不知道應該要怎樣滑稽的收尾,安也許要遭受到布朗的另一次訓斥,因為這個看起來分外不講情面的俄羅斯男人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任何情愛出現,雖然他确實無法站在我的面前,對我說出指責的話語來控訴專輯發行前的所有準備工作都付之東流,但安卻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那些怒火。
噢,不,安在哪裡呢?
下意識進行尋找的視線飄忽不定的在周遭晃動起來,我現在去酒店的大廳裡聯系她還來得及嗎?
強烈的悔恨随着無法實現的現實迸現而煩躁的歎着氣,并不知道是真實存在或是隻源自于臆想的計劃令我皺起了眉毛,但隻有短暫幾秒,附上額頭的手就輕輕地将它們再次解開了。
“怎麼了?洛尼?你看起來不太好,本來應該給你帶一件外套的……”吉米帶着關心的面孔出現在路燈下半明半暗,努力瞪大眼睛的模樣像是努力從我這裡獲得一點關懷的黑色小貓,卻又能在瞬間變成被我倚靠着的肩膀供我哭泣。
抿着嘴唇,他将覆蓋在我臉頰兩側的發絲重新攏到耳後,接着下垂到脖頸旁邊,極快速的讀懂了我的内心世界,像是條滑溜溜的魚一樣穿梭其中。
“怎麼了呢?洛尼,唔……我們要不要打電話給安,問問她能不能在這裡舉辦你的生日派對呢?”
“不,不能這樣做,”顯而易見的包容性令我不自覺的向男人的身體靠去,瘦削的肩膀上面支撐起我,吉米哄小孩子一樣用手摸過我的脊背,懷揣無限憐愛般說着:“可憐的洛蔓賽蒂,可憐的。”
“該死的吉米·佩奇,”我在他的懷裡暗自咒罵道:“你幹嘛要跑到這麼遠呢?你幹嘛要在我生日這一天這樣對我,你分明就是……”
“是呀,看起來我沒辦法反駁了,對不對,洛蔓?”
吉米坦然的笑了起來,将我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口前,悶聲作響的心跳擊打着臉頰一側,他的聲音就伴随着它們一起傳遞到我的耳邊,毫不知羞恥與歉意的說:“如果你非要選擇一個人來怪罪,那我想說,也許一切都是米克·賈格爾的錯。”
吉米刻意将米克的名字模糊其詞,用一種完全與讀音聯系不到的方式說了出來,極其别扭的撅起嘴唇時毫不遮掩的來展示出嫉妒,就像是他永遠都知道該怎樣來取悅,令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一樣,令我擡起頭時明知故問道:“但是我不懂,這和米克有什麼關系?”
“不許你喊他的名字,知不知道?”吉米伸出手指遮住了我的嘴唇,洩憤一樣輕輕在上面進行獨特的懲罰,卻竭力裝作很是大度的模樣來說:“我就是不喜歡他,雖然我應該出于丈夫的角度來感謝他,但,洛尼什麼時候能諒解一下我呢?”
“我已經足夠體諒你了,”我不願意繼續與吉米對視,堅信不疑的覺着隻需要短暫的幾秒他的瞳孔就會轉化為漩渦來給予我最後一擊。
出現在視線裡的街燈從未如此恍惚迸發出光點,我想着,吉米實在太過于貪心了一些,完全忽略了那些瘋狂的過往存在于我的生命中一樣來對他列舉道:“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誰還會比我做的這些事更離譜呢?安早早就聯系了紐約的所有媒體在派對外等待,但是我卻不在乎那一切,我不在乎所有……我隻在乎你。”
被不假思索便說出的話越到結尾便越能令我産生不安,等到那一句類似:“我隻在乎你”的話語終于從我的口中出現時,我幾乎是驚慌失措的選擇将決定性的結尾暫停了下來。
我都說了什麼?懊惱的刺痛順着小腿湧上腹部,這是今晚的第二次,可我卻找不到任何原因。
一切早已經被顯而易見的随着吉米身上的香氣擺在了面前,但我卻仍然無法适應這份愛意的炙熱程度,一不小心就再一次品嘗到了無法言喻的苦楚,就用被燙傷的手掌摸過自己的額頭,搖動着否認道:“我喝了太多酒了,是這樣的……”
“不,你才沒有喝酒呢,”吉米湊到我身邊,完全變成了小貓似的貼近脖頸處聞來聞去,挑起眉毛時,已然懂了出現在我心中的想法,執意要我承認現實一般說道:“洛尼,這可是個不聰明的做法,你不能在一點酒氣也沒有的時候撒這種謊。”
“我沒有說謊,你怎麼能不相信我的話呢?”
我下意識的否認着吉米,隻希望這種粘稠如同蜂蜜的愛意能夠離我遠一些,暧昧的處于不至于讓我看不到的遠方,卻也不要過分靠近。
因為向随便什麼人來保證,我幾乎就要像是出現在琥珀石裡面的又一種可憐卻長存的生物了,而包裹我的,其實也并不是别的事物,而是吉米·佩奇。
且隻有吉米·佩奇。
這是真實發生的嗎?我真的就這樣不擇手段的在腦海中找出了各種蹩腳的理由來張和嘴唇,告訴吉米道:“是的,詹姆,我沒有喝酒,我知道……我隻是……我在來的路上磕了藥。”
“好吧,我相信你,洛蔓,”傳入耳中的輕笑帶着濃重被取悅到的興奮,摸上肩膀的手帶着沉甸甸地,托付一切美好未來的重量,幾乎要壓碎我的骨節,但吉米卻對此絲毫不在乎,哄小孩子一樣開口道:“但是你要知道,洛尼,騙人的孩子可是會變成匹諾曹一樣的,你難道想你漂亮的鼻子再變長一些嗎?”
“……我不想,”我洩氣的說着,完全成為了臣服于這一刻混亂的犯人般任憑情緒翻湧,直到不知某刻,它們終于變作了某種再也無法抵抗的,想要逃離的決心。
一瞬的沖動令腳步迫切想要規劃出逃跑路線,沉默的男人站在身邊,帶來一種好像隻要我開口問出,他就會帶着我前往世界上任何地方的錯覺,可藏在他漂亮的襯衫與皮膚下的是什麼?
謊言,謊言,還是謊言。
我極其快速的對着吉米下了定義,心裡悄悄期待着安能像是私家偵探一樣躲在背後的街角進行等候,隻等我在墜落之前重新找回理智,再與我重返紐約。
但可惜的是,她并不在這裡。
被一切開始前便被識破的想法因為吉米喉嚨中的輕笑戛然而止,雙臂作為緊緊控制的禁锢将我拖拽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