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和我說說吧,洛蔓,”我附和着她的疑問,因為她就是這樣的女孩,雖然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是稍微與她親近一些的人卻能一眼看穿,并且得出相差不一的結論,來把她定義為:總是需要強烈情緒價值與關懷心的索取者。所以,我坐在了她的身邊,帶着滿滿的探究來開口繼續說道:“我真是無比好奇你的故事,還有這麼久時間降落,洛蔓,來講一講吧,你是一個很優秀的講故事者。”
“噢,我當然是啦。”面前的女孩自豪的揚起嘴角,不知道有沒有真正添加一些被誇獎後産生的欣喜,眼神飄忽的轉移着,我為她倒滿了桃子果汁,又在裡面加了一點點少量的梅子酒,然後,她就變成了很甜蜜的無攻擊性小貓,斷斷續續的告訴了我長島别墅的廚師,與她最愛的佳肴。
“不過這會不會有點奇怪?我記得當時自己竟然連續一周時間都在吃藜麥,新鮮的橙子,還有葡萄柚混合的……應該說那是菜品嗎?”
“聽起來應該是的,”我努力試着跟上洛蔓貝爾極速思考思緒的腳步,“你剛剛不還說麥克為它取了名字嗎?”
“噢,是啊,他把它稱呼為‘青檸晨曦混藜麥’,不過,自從我們不再聯系,我就再也沒吃過它們了,唔……你覺着,我要給吉米的生日蛋糕取什麼名字呢?”她問出這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情很奇怪,就像是一個明明想要坐在這裡回憶些許過去生活的女孩強行把自己拖拽出一般,帶着滿滿的糾結來令憂愁存在于眉毛之間。
她真的在乎這些嗎?
我不太理解的選擇了忽略她的話,又在幾個小時後,坐在塔屋廚房的角落,親眼看到她打翻幾個存放着酒水的瓷壺,用長長的筷子從裡面挑出了整個兒的青檸,與已然被酒水染作黑色的櫻桃。
偌大的空間長久被一股光是聞到就要丢失理智的酒水味占據,她有着自己的藝術注意,烤了幾個蛋糕胚,尋求一件一樣問我究竟是白色的好看些,還是在裡面添加了苦艾酒與黑朗姆酒的純黑色更吸引眼球,但還沒等到我的回答,她便又重新轉過身。
“你給不了我什麼好的意見,”她自顧自的說着,“你給不了我什麼好的意見,你自己都是個糊塗鬼呢。”,然後,又把握在手中的工具探到一直在熬制的覆盆子果醬中攪拌起來。
她看起來要做最麻煩的那種蛋糕,擁有着雄心壯志的女孩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将畫在紙張上面的蛋糕設計圖遞給了我,施舍一樣擡起下巴,挑起眉毛說着:“可别太替吉米感動了呀,安,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會很感動的。”
“也許吧,”我沒多少興緻的掃了一眼被用幾個角度剖析畫出的蛋糕設計稿,荒唐的笑了起來,“這有點像是那些出現在彩鉛下的服裝設計,你還記得布朗之前和你說過的個人品牌和時裝秀嗎?”
“……我記得的,我記得的,”她心不在焉的說着,正在試着将淡奶油和融化的黑巧克力混合在一起,直到連裝着它們的白色瓷盆都變作一團黑,才終于心滿意足的停下動作望向我,很有責任心一樣問:“你為我找到女孩模特了嗎?”
“布朗在處理這些事,也許就快了,但是在那之前,你有那麼多的精力來自己制作那些衣服嗎?”我不放心的問着,而這就是洛蔓貝爾的另一種能耐,隻是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便可以激發任何來到她身邊的人的思緒翻湧。
例如:“她吃飯了嗎?她昨晚睡得還算好嗎?她是不是有點感覺到冷了?為什麼總是在摸自己的發梢,又用手指來纏繞它?是不是因為,她感到不太适應了?”一系列擔憂,但她本人卻對此表現的不甚在意,小腹靠在大理石桌面,她往蛋糕胚上面淋去黑巧克力甘納許,嘴中正告訴我:“我可不像是你這樣偷懶,安,我會盡快……我會盡快完成它們的。”,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說來奇怪,其實我并不覺着與洛蔓貝爾相處一室,彼此緘默的情形很尴尬,連一絲一毫地掙紮着想要找出什麼話語來說的念頭也不存在,她忙着做手頭上的蛋糕,我就在旁邊看着她。
不知道這樣的時間究竟占據了我們彼此多久,直到她終于把手中的裱花工具扔到一邊,解下圍裙,用瓷器們互相觸碰的聲音宣告一切工作結束後,我終于用我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奇迹誕生。
“這很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出現在耳中,不知道是下意識的誇贊,還是真的被她的作品吸引了目光,看着漂浮在巧克力挂壁上面的黑紅玫瑰糖花與荊棘被紅色鏡面的果凍落下的痕迹觸碰,又一次說:“這真的很美,吉米還真是……”
我本來打算向自己的内心屈服,和雖然不想,卻不得不承認的那種可悲者一樣來說出那句:“吉米·佩奇可真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來的,但是在那之前,回蕩在我們耳邊的門鈴聲卻先一步阻止了我的話,當然還有洛蔓貝爾的注意力。
吉米回來了。
不知道他從哪個國家的城市回到了肯辛頓,但我想他總歸是在這期間感到内心無比欣喜的,畢竟這有什麼難以揣測的呢?當世界上這樣一個備受矚目的女人出現在廚房裡面,為你像是女巫調配藥水一樣行走在餐具之間時,我實在也想象不到還有别的什麼挑剔理由了。
喜歡在身上噴着幾種不同香水味道混雜而女孩在聽到門鈴聲後,一溜煙的從我面前離開了,就像是終于被敞開門的小鳥一樣奔向她的自由。
穿過哥特風格的裝飾,堪比迷宮一樣的空間,我就跟在她的身後,重新将剛剛被她打開的紅色蠟燭重新裝好,等到再一次擡起眼時,隻看到了她因為瘦弱而展示曲線的身體脆弱的被站在門外的男人環抱住。
夜風順着敞開的門鑽入,但是洛蔓貝爾和吉米似乎都不覺着寒冷,哪怕他們一個人穿着單薄的白色紗裙,另一個則僅僅隻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條紋襯衫。
這男人根本沒一點對待洛蔓貝爾辛苦的尊重。
我這樣想着,責怪着,然後,又扯起嘴角來對着吉米打起招呼,想讓他松開洛蔓貝爾的身體,和我們一起來到室内,但他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打算,在洛蔓貝爾看不到的地方挑起一邊嘴角,展示出的莫名敵意被濃郁的黑霧包裹起來,笑着說:“啊,安,你怎麼還在這裡呢?”
“我們一起從悉尼回來的。”洛蔓貝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母親摟在懷裡的嬰兒一樣擡起臉,老老實實的回答着吉米的問題。
她怎麼能這麼單純,又在同時這麼隐忍憎恨?
我下定了決心不再開口參與他們之間的事情,因為這實在超過了所謂職責為“生活助理”的工作範圍,從上一次因為她一通電話放棄德克薩斯的聖誕節,跑去長島将巨大的聖誕樹固定在房間裡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好像真的很愛這個在任何人眼裡都不值一提的男人。
她愛他,但是這和我毫無關系。
不知道出于什麼樣的心思,我毫無猶豫的邁動了腳步,等到路過吉米時,他不屑的輕笑正好從我的頭頂傳來,嘴中說着:“看來塔屋的靈魂不太歡迎你。”之類輕信黑魔法着迷的話語,又用一聲重重地關門聲音來将我隔絕在外。
他下定了決心想把洛蔓貝爾從身邊的任何人那裡都隔絕開來,我駕駛着雖然沒有女孩存在,但氣息仍然缭繞的凱迪拉克行駛在陌生的街頭,盡量忽略着最深入骨髓的那種擔憂,又在第二天清晨被穿着睡衣的洛蔓貝爾叩響車窗時的笑容所感染。
她手中拿着什麼東西,正笑着說:“這是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安,雖然晚了這麼久,但是我覺着你一定會喜歡。”
“是什麼?”我好奇地眯了眯眼,直到那疊厚厚的,被訂裝在一起的文件落到了我的眼中。
比起個人脫口秀的舉辦計劃表,我更願意稱呼它為——某種必然要将我調遣遠離洛蔓貝爾的訣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