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這幾日發高燒，之前強撐的身體有了很大的副作用，兩個人之前的那次談話之後，彼此心照不宣沒有再往下深談，江翊整日軍務繁忙，卻每天都會過來，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片刻的閑暇在忙亂中，顯得彌足珍貴。

兩個人奇怪的氛圍，反而讓在一旁旁觀的阿瑤覺得奇怪，江翊每次都會事無巨細了解穆姝的所有事，卻在見到她的時候，沉默不言。

兩個擰巴的人在一塊，明明很簡單的事，都會變得複雜。

阿瑤坐在床邊，拿出湯婆子給穆姝暖手：“你們倆現在已經坦白了所有，你們兩個反而鬧起别扭來了。”

穆姝泛涼的指尖輕撫上面的絨面，眼底帶着複雜：“如今南境的動靜這麼大，京城卻一面風平浪靜，不是什麼好兆頭。”

白頭翁的餘溫隻是剛剛開始，後面的陰謀和代價，太子和平川侯下落不明就是征兆。

“算了，你總是有考量。”阿瑤無奈歎口氣：“不過你現在不要不能在思慮過度，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經不起折騰。”

穆姝勾起唇角，阿瑤想來是嘴硬心軟：“好……”

兩人說着話，就聽見外面有侍女進來禀報，許南匆忙過來求見。

許南？穆姝眉頭一皺，趕忙收拾衣袍，出門便看見許南滿臉焦急。

許南慌張跑過來，到穆姝面前：“夫人，出大事了。”

“别慌，出了什麼事？”

許南抿唇：“京城送來的消息，說……朝廷不日将派兵來南境，責備，說将軍犯了謀反重罪，京城的探報送來消息，老侯爺他……”

穆姝心中不安：“老侯爺怎麼了！”

許南說着心裡上不來氣，艱難開口，聲音帶着哽咽：“老侯爺忽然暴病，沒等醫者趕去，就……”

什麼！

穆姝腦子裡控制不住地一陣嗡鳴，腦海中的第一想到江翊，他現在該怎麼辦。

“江翊現在在哪？”

“侯爺要去京城被我們攔下，萬幸被攔下來，現在似乎有點失去控制……如果您過去，或許能穩住侯爺。”

穆姝緊了緊身上的衣袍，眸中心痛伴随着觸動：“我去找他。”

說着轉身便往外走，穆姝急匆匆跑到軍府，門口增派了親随看守，離着老遠便能感覺到空氣中的壓抑。

羅玉林緊緊守着房門，生怕江翊從裡面沖出來，跑回京城去，現在無異于等着他往火坑裡跳，太子下落不明，九門勢力強盛，加上重新收複桑柴，當年的燙手山芋，成了人人都想分一口的肥肉，必然已經引起京城的忌憚。

見穆姝來了，才敢稍稍放松，過來行禮，粗狂的眼神裡帶着擔憂。

“夫人，侯爺在裡面。”

穆姝點點頭，輕輕擡眸：“羅将軍，城中儲備糧傍晚将到，如今無人值守，你快些去吧，侯爺這你不必擔憂。”

“這……”羅玉林臉上帶着意外，穆姝竟然如此事無巨細，先是猶豫，不過看着她眼中的神情，如今能勸住江翊的人也隻有她了，點頭領命：“多謝夫人。”

說着轉身下去準備，穆姝松一口氣，看着緊閉的房門，心中的思緒難以斬斷，百味雜陳。

鼓足勇氣還是邁步走進，伸手推門。

屋中昏暗，帶着久違的清爽，隻是這清爽中似乎包含了許多血腥沉重，喘息間能感受到腥甜。

光線照進屋中，伴随一陣微風，視線環繞，江翊坐在桌前，眼中似乎失去了一切的光亮，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穆姝看着心裡鈍痛，邁步上前，猶豫片刻才伸手輕輕搭在他日漸寬厚偉岸的肩膀上。

屋中安靜，兩個人彼此沉默。

穆姝安靜抱着江翊，知道此刻的他正在飽受煎熬，正在經曆人生必将經曆的苦楚煎熬。

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前的人才有了動作，沉默伸手，摟住穆姝的腰，緊緊摟住，把頭埋在裡面，脆弱沉默展露無遺。

透着布料感覺到一陣溫熱，穆姝的心也跟着碎成一片一片。

“嗚嗚……嗚……嗚嗚嗚……”

那夜下了一場大雨，整夜瓢潑大雨，無聲無息。

靜靜擁在懷中，世上最孤單的兩個人緊緊相靠，平日裡溫暖的懷抱逐漸變得冰冷。

“江翊……我在……”

原本沉默的少年突然有了動靜，無聲的沉默變成小聲的抽泣，素來眼光開朗的太陽也會有熄滅溫度的時候：“明明走之前…還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