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武藏着急地踉跄着撲到窗邊,急促的步伐踩得滿地的碎玻璃嘩啦作響,他大聲呼喊着試圖挽留,可惜等他喊出聲,那顆‘流星’早就飛的遠遠的了。
本能地跟着春野武藏來到床邊的風吹圭介一手攥着他的手腕,還沒有從眼前的突發狀況裡回過神,片刻後,才瞪着一雙大眼,不可置信道:“那個!那個!葉子他,他不是人類??!!!”
廢話,人類怎麼可能變成光!
風吹圭介内心咆哮着給自己答案,盡管他也曾懷疑過葉絨,可當真相揭開他卻仍然不敢相信,畢竟,葉絨日常的生活可是不能更加人類了。
隻是,如果他不是人類,又怎麼會為了……如此憤怒?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本就知道葉絨非人身份的春野武藏傷勢未愈,現在又被葉絨的情況連番刺激,尤其是緊跟着高斯失蹤後葉絨又跑走,他更是急火攻心,急促地呼吸了兩下,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武藏!!”
反手抱住才醒過來沒多久的春野武藏,風吹圭介心口一縮,心中所有的疑問和憂慮都被壓下,馬不停蹄地抱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春野武藏奔向診療室。
不論如何,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當然是懷中人。
EYEs基地的兵荒馬亂此時已經和葉絨不再相幹。
今夜的天氣着實是不太好,濃厚的夜色裡不見一絲月與星的光亮,厚重的烏雲鋪滿天空,下面便是波濤翻湧的海面,此時的黑暗就像隻巨大的怪獸,吞掉了整個世界。
‘流星’在空中劃過,沖着海對岸的方向,籠統地朝着一個葉絨也不知道的目的地降落。他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家的。
葉絨的速度極快,快到他才逃出那間令他窒息的房間,腦子還沒裝好,人就已經開始急速迫降。
快到他甚至沒來得及收力,整個人就噗通一聲狠狠地把地面砸出一道不輕的擦傷,人也順勢咕噜咕噜地滾出去,堪堪停在水聲嘩啦的河岸邊。
許是因為不妙的天色,夜色裡并沒有什麼人和車的流動,也自然沒有誰注意到從天而降的葉絨,更沒誰看見他軟塌塌的癱在雜草叢生的河岸邊,空洞渙散的眼眸對着黑漆漆的河道,一動不動的,真讓人懷疑他沒有收勢的降落是他故意而為。
他那身幹淨的睡衣,終于是染上了草汁碎葉與塵埃泥土。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這是什麼河,更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隻是屍體似的丢在岸邊,半晌也不動一下,包括腦子裡都是空白混沌的。
過了一會兒,黑暗裡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你總教我感到意外。”
輕飄飄的聲音,帶着夜色獨有的寒意,有着低沉的音色,又有别于滿口道理的長者,平聲齊韻。
純正的種花語,這有點不同尋常,躺在地上的終于有了動靜,那雙漆黑的眸子緩緩聚焦,而後在大眼裡偏了偏,好似在回憶什麼。
他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
慢慢的人從地上爬起來,葉絨費力地轉個身坐着面對那片更濃重的黑暗,然後看到一個……或者說一張,白到宛如塗畫好的紙張上留白的臉。
大概是真的沒力氣,以及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葉絨對着這張詭異的臉隻是意思意思地縮了縮指尖,便沒了更多的反應。
他打量着那張臉,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分辨出那是一個除了膚色從頭黑到腳的人。
黑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黑色的鞋子,黑發披在腦後不知道多長,但應該不會短。
精緻的五官比例合适地安放在不長不圓的臉上,漆黑的瞳仁和眼白對比的過于鮮明,乍一看是比較偏向東方的長相,仔細打量又帶着幾分說不清的異域感,說不上驚為天人,但他确實長得挺美。
順便,葉絨總覺得他好像見過這個家夥,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我好像……見過你。”
葉絨盯着那個幾步外坦然挺立任由他打量的人形生物,卻直覺他不是人類:“你是什麼?”
雖然人類中喜歡全身穿黑的也不是沒有,可無論如何不會和眼前這位一樣,毫無違和感地融進夜色裡,幾乎分辨不出他冷白膚色之外的輪廓——他簡直就像個黑洞。
那人沖葉絨微微地笑了笑,表情溫和,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從頭到腳都是一種又黑又冷的詭異氣場,似乎很和善,又好像極度危險。“這要取決于你想叫我什麼。”
那人幅度輕微地側着臉,半秒不到又直面葉絨,溫和道:“如果按照你們人類的稱呼,那麼,巨人,迪迦,都可以。”
他都無所謂。
葉絨愣住:“迪迦?”
等等,黑色的……迪迦?
他好像記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了。記憶終于翻回那個遙遠的黑洞裡,那個龐大的黑色‘石像’,黑的難以形容的巨人額頭的黑水晶裡,那個黑白對比慘烈的詭異存在。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迪迦仿佛會讀心,一眼就看穿了葉絨的想法:“唔……我确實不太好離開那裡,但隻是意識體的話,也沒什麼關系。而且,我好像和你說過,我,無處不在。”
黑暗湧動着,仿佛活物一樣朝他貼近,涼飕飕的感覺貼在臉頰上,葉絨下意識摸了一把,卻什麼都沒有。
又有一些奇怪的記憶被翻出來,葉絨皺了皺眉,忽然想到那個‘夢’裡純黑的空間,想起那句‘别出去’:“是你,在幫我?”
迪迦似乎和他心靈相通,聞言歎了口氣:“是我構造的異次元空間,我讓你不要出去的。”
葉絨深吸一口氣,死死地盯着他:“為什麼,為什麼會跟着我?又為什麼要幫我?你應該是黑暗屬性,和……和我根本就不可兼容。”
光與暗,這聽起來就是水與火一樣對立的存在,而有光之國裡那一大群和外面的那麼多奧,他簡直渺小得微不足道。
“唔” 迪迦思考了一下,不是很确定道:“大概是,無聊?”
“我的本身是不能離開源生之地的,但意識很自由,一直待在那種無趣的地方,除了總是被偷襲,未免太過孤寂。”
他其實也不在乎跟着誰,随緣而已。
“偷襲?”
還記得那片大大小小或黑或白的迪迦石像,葉絨難免被這種離譜且透露着故事性的事情稍微牽引了注意力,詫異出聲。
迪迦想到什麼,神色複雜地抿了抿唇,然後淺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應聲。
葉絨見他不開口,便沒有追問,隻是回到自己的頻道,緊皺眉頭:“我不覺得我很有趣,有趣到能夠被你追逐。”
想想都過于離譜了。
被黑暗圍繞的迪迦随意道:“倒也不是一直,隻是你不覺得,你的光很特别?記住了,也難免會注意一二。”
然後就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小崽子都那麼……不好養啊。
葉絨搭在腿上的手和胳膊都禁不住顫了顫,他有種詭異的畏懼感,讓他本能的想跳過這個問題,卻看着那張似笑非笑的美人面,不知不覺地低語出聲:“特别……什麼?”
自己發出的聲音令葉絨身軀微僵,他飄忽地挪開視線,半垂眼簾,不敢看人,更不敢看自己。
特别什麼?
他不懂,就算是仿佛是活着的光粒子,極其顯性的熱量,這些都不尋常,可對迪迦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更不要說特别了。
迪迦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裡映着葉絨狼狽的模樣,帶着興味:“它在嘗試創造些什麼,以你的記憶為模闆,可惜也的确不具備足夠的智慧,隻有你‘想’的時候,才能稍露痕迹。”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種具有創造性的光,他目前也隻在一個地方見到過。
“不,不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