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迦就像塊兒石頭,不為所動:“我并沒有拯救世界的愛好,跟着你隻是因為我們應當是有些緣分的,而且,當初可是你先到我面前來的不是嗎?”
“見鬼的緣分!” 葉絨頭疼地拍拍額頭,道:“那隻是個意外,我當時隻是随便飄…… 艹!”
這麼一說,那麼大的宇宙卻偏偏飄到他老窩去,還真特麼的有緣分!
暴躁地翻了個大白眼,葉絨靠在長椅上沉默半晌,終于冷靜下來。
“其實你說的沒錯,我确實因為……對他們,對這個國家都産生過厭惡,還有對我的國家的,就,愧疚什麼的,但我并不是因為……遷怒他們,我隻是,隻是覺得,我們是朋友,卻好像,并不适合成為很好的朋友。”
“不适合?”
迪迦若有所思地回憶,片刻後忽然問:“那麼,如果是另一個世界的,大古他們,你會怎麼做?”
葉絨愣了一下,好像是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又或許是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幾乎是沒什麼間隙地反問回去:
“反正不會像這樣做,如果我實在TPC看到我們的曆史,他們會怎麼做?大古,新城,隊長,指揮,崛井,甚至麗娜,還有野瑞,真由美他們,誰會這麼做?” 誰會欺騙我?
幾乎是絕對的反問句,當話徹底說出口葉絨自己都呆住了,腦袋裡仿佛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炸開,有些被忽視的東西在此刻清晰地浮現出來。
身後的聲音一瞬間歸于靜寂,葉絨緩緩低頭,根本不必轉身看,就知道他已經消失。
葉絨卻不在乎,他隻是默默地想着,默默地思考着。
分明都是一國的人,他卻對EYEs和TPC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态。
哪怕加上這段曆史的影響,他居然也能如此自然且笃定地信任着大古他們,且,很難去排斥他們的存在。而對待春野武藏他們,卻不一樣。
為什麼?
葉絨一點一滴地仔細思索。
也許是因為不一樣的相遇,葉絨和TPC與EYEs之間的相處,牽絆也完全不一樣。
同樣是隊長,居間惠大膽且細膩,了解每一位隊友,且樂于浪費時間和葉絨相處,管教他,包容他,在無關緊要的地方偏袒他,承擔與他相關的責任和麻煩。
日浦晴光一樣的溫和細心,可他更多地偏向他的職責,他的工作。他公正且直白,沒有多餘的時間特别地去關心一個來曆不明,還可能會給他們造成麻煩的陌生人,更不要說偏袒愛護,他和葉絨之間,幾乎是毫不相關的。
都是奧特曼的人間體,大古粗中有細,柔中帶剛,他直白地和葉絨貼心相處,會争吵,會互坑,會有平時當做不存在關鍵時刻當把柄的小秘密,日常忙着生活和工作,卻能自然而然地想起來有個他需要交流,需要照顧,需要參與他們的生活。
春野武藏更加的柔軟單純,他們最初的相遇是因為高斯,後來的相處還是因為高斯。或許正因如此,春野武藏對待他有些過度的體貼和小心,過度的關照讓葉絨幾乎成了他的一種負擔,甚至當成責任一般的存在,和葉絨看似親密無間,其實仍有距離。
新城和大古一樣,粗糙的表面下裝着一顆細膩的心。
他平時和葉絨的相處看上去并不多,日常接觸卻大多是愉快的,當葉絨有個什麼問題的時候,他還是能及時出手幫忙,随手的照顧比起時時的關注更加的暖心。
風吹圭介在EYEs的定位仿佛是另一個新城,但他有着極端的責任心和職業意識。
他和葉絨的相遇本就不是什麼好場面,葉絨的身份來曆更是長時間紮在風吹心裡的一根刺,他警惕他,懷疑他,防備他,監視他,即便後來慢慢軟化和葉絨真心相處,卻仍會本能地在葉絨做出一些不合适的行為時思考他的目的,他的危險性。
崛井和野瑞與葉絨之間的接觸相比起來是很少的,可他們很适應隊友們對待葉絨的态度,并且自然地将自己代入其中,會關照他,也會在合适的時候忽視他,會擔心他,也會像長輩像朋友一樣,在葉絨惹出麻煩的時候教訓他,保護他。
而麗娜看上去似乎是和風吹圭介一樣不是很待見葉絨的,可實際上,麗娜對他隻是口不對心,覺得他像個電燈泡在她和大古之間,嘴巴上各種嫌棄各種怼他,行為上的保護照顧卻一點兒都不少。
葉絨在TPC的時候,日常生活用品和九成的衣服鞋子其實都是麗娜幫忙添置挑選的,她甚至在發覺葉絨怕黑怕鬼後,在後面的日子裡盡量避免在葉絨面前提及各種靈異話題。
相較之下,土井垣和森本绫乃對葉絨更像是興趣使然的‘酒肉朋友’,土井垣的存在感不高,和葉絨相處起來也是彬彬有禮,很客氣。
森本绫乃要肆無忌憚些,隻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更多的還是各種投喂和八卦,互相的關心有卻總是要帶着些别的,愧疚,或者補充什麼的。
其實他們也有心靈貼近的時候,當初為了害她做噩夢補償她,森本绫乃撲進懷裡的那一刻,他其實也有想過,如果有這麼一個妹妹一樣的家人,他也是樂意的。可惜走到最後,他們還是隔着疏離。
至于兩位副隊長,不管是宗方誠一還是水木忍,相比他們的隊長隊友來說,和葉絨之間都是相處最少感情最淡的。
但宗方有着和居間惠一樣的責任心,他理智沉穩,冷靜果斷,有時候在戰鬥中甚至占據比居間惠更前的主導地位,可他也會向隊友們妥協,照顧他們的成長,就像他對待葉絨,看似疏離,其實是嚴父一般的大家長。
而另一位副隊長水木忍,對于葉絨來說,她就真的是純粹的感情單薄,關系生疏的不熟悉長輩一般的存在了。
這就是他們的不同,TPC與EYEs之間的不同。
在TPC的諸位對葉絨同樣有警惕有監管和限制,可他們第一方案卻是嘗試融化他,讓葉絨參與進他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裡,想辦法把他變成團體的一部分,讓一切都未知的他變成絕對的無害,甚至是助力,事實上他們也真的做到了,這是屬于他們的雙赢。
而EYEs更小心也更用心,小心的限制葉絨的自由,隔離他和重要的工作任務,小心地用陪伴的借口達成監管的目的,也更加用心地嘗試着讓葉絨無法真正擺脫他們的手段。就像他自來就沒有聽說過的身份證明,就像他們小心注入他皮肉下的定位芯片。
可他們的陪伴和相處也是真的,他确實也已經真心的把他們當做朋友,隻是少了一份絕對的信任而已。
都是朋友,他猜不到武藏他們的欺瞞,卻能絕對相信,假如發現這件事情的是大古他們,沒有人會用這種遮掩的方式試圖挽留他,挽留一份他們之間完美的感情牽絆。
哪怕是猜測他可能會因此做出一些違背法律,甚至傷害他們的事情,他們也會盡力地對他坦誠,給予他空間和時間去了解去适應,也許會做出一些防備措施,卻不會主動地傷害他,也許會難以接受和他的決裂,卻也會真誠地放手,在他沒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影響前送他離開,到他能夠平安生存的地方。
他們像是真正的家人和摯友,一切的聚合離散都自然而然。
而EYEs,其實他們的決策即便是站在葉絨的位置看其實也無可厚非,畢竟身份使然,可那也終究是他們之間的一道溝壑,一層隔膜。
這就是區别,朋友和家人的區别。
然後呢?
遇到大古他們是葉絨的大幸運,可遇到風吹圭介他們也并不是葉絨多倒黴,相反,他一個來曆不明且難以了解的存在,能被他們這些‘受害者’慢慢接受且用心對待也是一場幸運之事了。
可他在比較他們,有意無意的,葉絨一直在将這裡的人和他的大幸運作比較。
他在心中給這些朋友定下本不該存在的高起點,高期待,覺得他們不如曾經的摯友,感情上也有所保留,可這是不公平的,很不公平。
他怎麼能把這認為是理所應當?
沒有任何人就應該把一個原本陌生的存在自然地納入生活成為家人和朋友,他與EYEs的友誼是他争取來的,可誰的友誼不是緣分和争取共存的成果呢?
多麼矛盾的,他承認這些朋友,又否認這些朋友,他對他們各種要求,可他們對他唯一的要求,不過是無害而已,而這些,分明是在TPC時他也經受過的查驗,他當時欣然接受,為什麼到現在,卻百般冷對呢?
就像現在,分明是不同的境地和心境,他又在假設些沒有如果的如果,試圖讓自己從那些已經開始令他留念的感情交織中抽離出來,将這些人推向對立,成為他洩憤的犧牲品。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又要比别的同胞承受更深一層的感情上的犧牲,而不是像他‘遊戲’中的那些玩具一樣隻償還命債。
心中挑剔着他們對他的隐瞞欺騙,對他的洗腦偏幫,可真正不公平的,明明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