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面的護士推着藥品車,上面放着一些可能會用到的器具和藥物。
姬矢準愣了一下,還是咽下要說的歉意,麻利地給醫生護士讓了空。
葉絨已經被不知道多少個醫療隊研究員折騰過了,對此适應良好,對醫生也很配合。
又是一系列的檢查下來,同樣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先前那些姬矢準回答不上的問題這下可以問正主了,醫生做好記錄,心裡也稍微有了底。
“目前是沒什麼問題,可能是情景應激,受到太大的沖擊導緻的,具體狀況還是要等一些檢查結果,建議你們住院觀察一下,防止發生什麼意外。”
于是他們又相顧無言地在醫院裡待了半晌,拿到同樣沒什麼異常的檢查結果,才在醫生絮絮不解的叮咛中離開了這裡。
姬矢準推着葉絨在路邊叫車。
葉絨叫卡蓮補了姬矢準的花費,便垂着臉雙目放空,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過着那個不詳的夢。
末日般的夢境。
夢裡的天空漆黑,墜星緊湊地鋪滿了天空,是無論任何一個星球都承擔不起的災難,除了毀滅,别無他法。
他想起自己望向星空時的眩暈,手掌微顫,那仿佛就是個極端可怕的預兆,足以令人崩潰。
夢裡的大地崩毀,焚火四起,令他想起上一場絕望的噩夢裡那似曾相識的熊熊烈火。
那像一柄利刃,在他的腦海裡,不輕不重地豁開一道縫隙。
還有什麼?那抹令他心悸的紅?
夢中的四下無人,卻哀嚎遍野,是真的沒人,還是他……不願看見?
他的那一生……真的是在睡夢中結束的嗎?
還是說,他忘記了太多?
如果夢是真的,那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流星’?
為什麼他能夠死裡逃生?
因為光?
可是,那個千萬年來唯物主義的科學世界,哪裡來的光呢?
是他不知道,還是,從他開始?
到底是什麼,為什麼?
頭,好痛……
“葉子?” 輕緩的呼喚響起,回神時他們已經坐上了車。
粗糙的溫熱在臉上蹭過,葉絨遲鈍地聚焦雙眸,看見姬矢準緊皺的眉頭和滿臉的擔憂。
“你怎麼了?是……吓到了嗎?”
看不見自己面色的蒼白,隻覺得臉上的肌膚一輕,那抹熟悉的熱度也消失不見,葉絨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臉,摸到了滿手的潮濕。
他又在流淚了啊。
“抱歉。”
葉絨收拾了心中的愁緒,開口後才察覺嗓音有些啞,頓了頓,才接上:“我沒有吓到,隻是想起來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些……難過,讓你擔心了。” 可……真的隻是難過嗎?
姬矢準卻不這麼覺得,但他也确實不完全像被吓到的樣子,而私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當記者的後遺症,除去日常的交流,他問話大多時候都有些一針見血,咄咄逼人,這麼多年,也沒多少改善。
而且他走的路特殊,也不像尋常的記者那麼巧舌如簧,不會安慰人,所以他尋常是較為沉默的,如今觸碰到别人的傷心事,更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能不在他傷口上撒鹽。
葉絨見他沉默,不由得歎了口氣,伸手在他聳起的眉心上按了按:“别這麼為難的樣子,準,有時候人其實并不需要安慰,我隻是一時的感懷,操心太多是會很快變老的,你又不會打扮,再長得顯老些,真的會找不着媳婦兒的。”
姬矢準:“啊?” 這關媳婦兒什麼事?我們不是在說你的傷心事嗎?
“噗……”
一直嚴肅的臉懵起來有些可愛,葉絨沒忍住笑意,直接破功,低聲笑得姬矢準更加茫然了,但是看他高興起來,心裡也輕松不少。
葉絨笑過一會兒又覺得好玩,轉化了内心的疼痛,頑劣的興緻起來,便想要捉弄他一番。
“說起來,你也年紀不小了啊,為什麼沒有女朋友呢,準?”
姬矢準的眼皮抖了抖,預感不妙,遲疑地解釋着:“我的工作,還有現在做的,不适合交女朋友,太耽誤人了。”
“哦。” 葉絨敷衍地應了聲,視線卻上下掃了一遍姬矢準:“不是因為你太邋遢,沒人要啊。”
姬矢準被他看得渾身不适,聞言嘴角一抽,瞬間噎住:“……”
前排開車的司機大叔沒忍住看了眼後視鏡,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後座的姬矢準。
對面的葉絨卻彎起了嘴角:“說起來,現在的女孩子好像都比較喜歡斯文精緻的男生。不過也是,一眼看過去就幹淨漂亮的人都比較讨人喜歡吧。”
粗糙且不幹淨精緻的姬矢準:“……” 我懷疑你在内涵……不對,你剛剛才說了我邋遢!
司機悄悄瞄了一眼鏡子裡白淨精緻的葉絨,欲言又止:這倆人真的是朋友?損友吧?
葉絨向後靠了靠,一邊狀似無意地瞟着姬矢準,一邊自言自語地碎碎念:“不過,漂亮有時候也不頂用,好多女孩子都比較偏愛溫柔體貼的男孩子,需要陪伴,異地戀的大多都沒能走到最後,太可惜了。”
常年奔波不在家還滿世界跑的姬矢準:“……” 是在說我吧?是吧?絕對是啊!
視線飄忽的不知情司機:總覺得這孩子話裡有話。
葉絨抽空往前瞅了一眼,悄悄讓卡蓮注意着路況,防止司機走神出意外,還不忘嘴巴嘚嘚地念:
“……嗯,比較會說話的男生也比較吃香來着,就算長得沒那麼好看精緻,也有好多女孩兒會被甜言蜜語哄騙,有時候長得好,不會說話也很扣分呐。”
不會說話也不會甜言蜜語的姬矢準:“……” 臉色逐漸難看。
司機:這話貌似意有所指,這倆是冤家吧?
“……不過,最後果然還是有錢的比較有優勢,現在做什麼都要花錢呢,為了自己以後過得好的話,也有很多人願意找個有錢人,沒有顔值和甜言蜜語也沒關系,有錢過的舒服也很好,畢竟人活着,總要圖一些什麼嘛。”
存款平平且錢包幹癟的姬矢準:“……” 笑不出來。
司機:這孩子看的挺通透。
“……emmm,沒有錢的話,有個穩定工作也是好的,很多女孩兒也是比較容易滿足的,有個穩定的收入,以後平平淡淡地過着溫馨的生活,聽上去也很幸福的樣子。”
不穩定也沒得工作的姬矢準:“……” 一臉麻木。
司機:瞄後視鏡.JPG
快要忍不住大笑出聲的葉絨使勁壓了壓嘴角的弧度,忽然朝着姬矢準歪過去,滿臉天真地望着他麻木的臉,仿若未覺道:“準,你真的不要找個女朋友嗎?等到年紀太大就不好找了呀?”
姬矢準:“……” 好像聽誰說哭一哭有助于身體健康,要不還是讓他繼續難過吧,自己年紀大了,生氣太多不好,種花家的醫生說了,氣大傷身。
司機:“咕~” 想笑,但是不行【瞄】
葉絨說完,自己先扒拉了一遍姬矢準的嫁娶資本,數來數去發現真的絲毫不占優勢,當即沒忍住給了他一個可憐的凝視,然後笑得狹窄的車廂内震耳欲聾。
姬矢準攥了攥拳頭,最後面無表情地扶了一把差點兒把自己笑掉到車座下的葉絨,忍氣吞聲。
人是自己撿的,房子他賺的,看在他年紀小(還養家)的份上,忍住,不能揍。
葉絨把自己笑得肚子疼,連帶前面的司機被感染得都呲出一口牙,嘴角差點兒咧到耳朵根兒。
等葉絨緩過來,倆人也剛差不多到了地方,姬矢準把人抱下車的時候葉絨下意識擡了擡腿,然而太過突然根本沒誰在意,直到坐上輪椅了才後知後覺,他剛剛是不是腿動了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