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迦額頭的晶體是和他的光之心一樣重要的部位，不一樣的是，它可以轉換能量但并不儲存能量，而是一個意識空間，是迪迦意識思想的承載之處。

如果水晶受損，那麼再強悍的身體，也隻是一個軀殼而已。

不過不是所有奧都會把意識空間安置在額頭那麼顯眼的部位，還特别标出區别來，隻是如果他自己不到處說，也沒有幾個會知道那是多重要的地方，小小的一塊兒更像是裝飾品，畢竟有的奧追求力量，而有些奧就喜歡一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當然，那麼重要的地方防禦裡也是極佳的，起碼不是誰都能上去一下就能破防的，而葉絨這個戰五渣，就算直接給他帶進去了，也對迪迦造不成任何傷害，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而意識空間的好處就是，他想什麼，就會有什麼。

畢竟身為一體，本體身軀的意識雖然有些切割和延遲，但隻是對迪迦的行為感到一瞬間的疑惑，并且也沒有任何排斥的舉動，在短暫的對視後，任由迪迦帶着葉絨飄了上去，進入水晶。在進入的一瞬間，切割出的一點意識體和他融合，就更沒有什麼問題了。

按照迪迦平時的習慣，水晶空間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片昏暗。

最初時他的意識在這片空間裡時無形的，占滿每一寸空間，用不上什麼東西，而當他有意識地維持在人類的形狀，想要什麼就捏出來什麼，用過就散去了，自然也不會在這裡留下什麼實體存在的東西。

他習慣了空曠，并不覺的有什麼奇怪的，就像現在，随手捏出一張床來安置葉絨，想起葉絨是光屬性，還貼心的在床位上方挂了一顆會發亮的球體，充當光源。而黑漆漆的空間裡就這麼一張床一個人，一盞燈和有限明亮的空間，他也沒覺得哪裡不合适。

迪迦已經檢查過葉絨的身體，看似單薄，但很健康，而剩下的就是意識上的清醒，他并不想插手，便放任葉絨的昏沉，等他自己蘇醒。

至于葉絨身邊由他自己引起的空間波動，太微弱了，根本用不着處理，順其自然即可。

………………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好像死了一樣的人忽然彈坐起來，嘴巴張的很大，額頭頸間的青筋都清晰地凸出來，可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喊叫，嘶吼，亦或是嚎啕落淚，都沒有。

他張大的那張嘴仿佛隻是為了吐出一口氣，而那股氣被他用盡所有力氣送到喉嚨裡無法寸進，上不上，下不下，更無法消解，就哽在那兒，堵住了他所有的悲傷。

迪迦及時地出現在他眼前，平靜地看着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

好久，好久，他好像一塊石頭終于活過來，猛地從床上撲向迪迦，十指緊緊地扣出迪迦的肩頭，兩片失色的唇開開合合，發出幾道不成形的氣音，盈滿淚的眼睛還沒有眨，大顆大顆的淚珠就一顆連着一顆地往下掉了出來。

半晌，仿佛是忽然失去了力氣，他的十指放松，半挂半抱地搭在迪迦的肩上，腦袋啪地砸在迪迦的肩頸間，淚水洇洇地順着頸線流經鎖骨聚成小小的一窪，很快又破開一線順着胸膛往下落，暈染了一路的潮濕和鹹澀。

葉絨現在最想見的最思念的不是迪迦，可他的身邊現在隻有他。

淚水在身上流淌着有微微的癢，和幾不可察的涼，對迪迦來說這點兒感覺和沒有等同，他隻是低垂了眼眸，視線落在葉絨顫栗的脊背上，帶着幾分淺薄的憐愛。

他并不知道葉絨的痛苦源自何處，但他見過太多苦難和絕望，從來不覺得生命的悲傷有多可笑，隻是他很難切實地體會，而見得多了，也不覺得有多可憐。

沒有溫度的手順着柔軟的發絲滑落，一路撫過脊背，一遍又一遍，不緊不慢，卻在逐漸舒緩葉絨那顆碎裂的心，讓他漸漸變得平靜。

當情緒變得平穩，葉絨也從迪迦身上落下來，他把自己在床上攤成一片，死水一樣的眼眸盯着頂上那顆發光的球體，映不出一點星光。

“我原來想不通你為什麼要我想清楚，又要想清楚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我一直在不同的世界裡穿梭，不是被動，而是因為我自己。”

“原來不是我太笨，也不是因為倒黴，一次又一次掉進别人的世界裡，回去，又離開。”

“隻是我不記得，卻一直都知道。”

“那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世界。”

“我想回家的，一直都是。”

而那一次次的異世之旅，不過是他本能地在尋找自己忘記了的那顆星星。

“可我忘了，我沒有家了。”

他的記憶不記得，可他的靈魂一直沒忘記。

他潛意識裡對每一個不屬于他的世界都沒有真正的歸屬感，而他那不知道哪裡來的特殊能力帶着他四處流浪，隻是為了回家。

可是，他沒有家了。

“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回不去，無論他去到幾個地球，多少世界，他永遠都回不去了。

迪迦望着攤平在床上好似喃喃自語的葉絨，墨色的雙眸飄忽無神，眼眶泛紅，卻流不出淚來。

“你想死嗎？” 迪迦平靜地問着，像是鄰裡間偶遇時問的那句‘吃飯了嗎’，甚至更冷漠，沒有包含任何的情緒。

他自然是喜歡葉絨的，但那淺薄的喜歡就像是對待一株值得欣賞的花，一則可看可不看的故事，一隻可養可不養的寵物。

他願意對四處流浪的葉絨伸一把手，反正他并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但他也不會阻攔葉絨選擇死亡，那沒有任何意義。在他無比漫長的生命裡，總能遇見一些有趣的事物，不止他一個。

葉絨刷地一下彈坐起來，他沒有在意迪迦的淡漠和平靜，就像他當然知道迪迦對他沒有多少在意，而他對迪迦，也不過是過往年月的濾鏡作祟，再有也隻是幾個世界的陪伴加成，可這些都很淺薄，是随時都能看透和破碎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