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陸宜銘從莊錦手中取過幹淨的衣物,丢給那渾身濕透的人,随後指了下書房側邊的小隔間:“去那裡換完衣服,我們再聊。”
宋歸翊兩手絞着素色的襯衣與外套,咬牙道:“我們還有什麼可聊的,陸先生?”
“不是你先同我談生意的?”陸宜銘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很是閑适,仿佛剛剛做出霸淩行為的人并不是自己,“你要撤?”
宋歸翊瞪了那滿不在乎的人一眼,最終還是拿着衣物,自己進了隔間。
書房裡暫時隻剩下陸宜銘一人,他看着被灑落在外的清水,腦子裡盡是剛剛小漁握着水杯一臉希冀的樣子。
他知道小漁的脾氣,所以才問了宋歸翊是否受傷。
隻要對方沒有受傷,就不代表小漁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潑水隻是行為侮辱,并不算什麼重大罪責。
在不觸犯法律底線的前提下,陸宜銘不介意幫小漁出氣的行為再添一把火。
宋歸翊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來了,他坐到長沙發邊的單人沙發上,陸宜銘的斜對面,兩人互相對峙,開始談判。
“宋小少爺今天找來陸家,與我家人發生沖突,如果你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我恐怕無法再繼續幫你。”
宋歸翊聽到對方對池漁的稱呼,免不了怔愣。
他捋了把還濕着的頭發,想到剛剛池漁倔着張臉對自己說“陸先生是家人”的樣子。
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宋歸翊平複了一下才道:“陸先生不幫我又能如何?現在整個江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陸宜銘那張平靜的臉上并未有什麼異樣:“一場宴會上的伴兒而已,出了莊園就沒人會記得。”
“隻要有人提醒,大家總能常常記起的。”宋歸翊說着笑了下,姣好的面容透着溫和,就連說話的語調都那樣輕松,叫人以為他隻是在說家常。
“你以什麼來做提醒?”
“照片,視頻,昨天我與你同出休息室,總有人拍到的,留影也很正常。”
“哦,那個啊,”陸宜銘舉起放在矮幾上的水杯,宋歸翊不自覺往後靠了幾分,但陸宜銘并未給他眼神,隻是拿着杯子,淺淺啜了一口,“陸家莊園全線布控,無任何死角,你在休息室與宋歸笙的對話、我在裡頭跟你的對話、包括現在我們的對話,都在記錄當中,如果你真要給大家留什麼印象的話,我可以把這些資料打包發你。”
宋歸翊一下坐直,尤其是在聽到陸宜銘有自己跟宋歸笙的對話視頻時:“你!你憑什麼在客人的休息室布控?!還、還有這裡隻是書房?!”
陸宜銘挑眉:“小漁愛亂跑,我隻是出門在外,想多看看他。”
當然不是,陸家的監控系統很早就有了,是從上一輩那裡傳下來的,他父親為什麼需要那麼多監控他不知道,但他後來确實在這套監控系統的基礎上增加了更多死角的監察——畢竟小狗在莊園裡探險的時候,可是什麼都不顧的。
宋歸翊抖了下,臉色煞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難道真的……”
陸宜銘凝眸望他:“你昨天拿小漁威脅我的時候,不就該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了嗎?”
……
昨日在休息室裡,宋歸翊柔若無骨地附在陸宜銘身上,求他帶自己出門,不然宋家不會放過自己。
豪門之間的人際,多的是支配與利用,陸宜銘并不感興趣。
他推開那個輕得可以一把撂倒的人,轉身就想離開房間。
誰知手剛碰到門邊,就聽到了對方突然變調的話:“如果我不成功,他們會利用池漁,毀了這場宴會。”
宋歸翊把手機遞到陸宜銘面前,給對方看自己剛收到的視頻。
視頻裡,小漁被宋歸笙輕輕把持着,後者的手落在小漁眼角,兩人四目相對,很是親密。
宋歸翊的手再次攀上陸宜銘的肩膀:“陸家家主與宋家少爺為了一個人争風吃醋、大打出手,這場面可不好看。”
陸宜銘推開對方的手機,也推開對方的人:“我不認為你們能利用小漁做到什麼,但我不介意陪你們玩這場遊戲,叫你的好堂哥離他遠點,我帶你出去。”
……
陸宜銘其實毫不在意宋家的主意與打算,所有的算計在他面前都顯得可笑。
在這場博弈裡,他真正想看到的,是小漁的态度。
陸宜銘姿勢不變,于無人注意處伸手進自己的西裝口袋,指尖劃過一塊硬實的石頭。
等事情過了,再讓它重見天日吧。
此時此刻,與陸宜銘對視的宋歸翊感到一陣惡寒。
昨天的陸宜銘出休息室後就待他很是客氣,待人接物處處體貼妥當,與其他客人交涉時,他也十分自然地為自己做介紹,仿佛毫不介意自己是宋家的邊緣人物。
宋歸翊以為,對方跟其他對自己示好過的人一樣,在慢慢為自己軟化。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能憑借這短短的相處逃出宋家。
陸宜銘……總沒宋歸笙那麼惡心。
所以他才竭力想趕走池漁,自己入主陸家。
直到現在,他聽到對方為了監視一個人為整個莊園布控的事。
宋歸翊看着那平靜如山、沉默如石,一身莊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男人。
原來内裡也是瘋的。
他想到那個一臉無辜還會同自己說軟話的池漁……
這竟是他所知的唯一一個正常人,可惜是個戀愛腦,被玩弄了也不知道。
宋歸翊深吸口氣:“陸先生,事已至此,我不想瞞你,我這樣回去,沒辦法跟宋家交代。”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