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和她同樣顔色碧綠雙眸盛滿了笑意，甚至滿溢出來蔓延到了整張臉。雷伊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頭頂上的兩隻兔耳也跟着一并柔軟了下來，乖乖地垂在臉頰兩側，“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晚安。”

然後雷小伊便張開了雙手，踮腳前傾，主動獲得了一個映在燭光下的擁抱。

雷伊聽到耳邊傳來雷小伊宛若晚風般輕的聲音：“晚安，哥哥。”

她的兩隻手都擁着他的後背，以至于雷伊沒能發現，對方其中一隻手，正散發出綠色的波紋，猶如湖中被風吹開的漣漪，不間斷漾開的圓圈沒入體内，将會在入眠之後，在他的身體裡下了一場春雨。

雷小伊熄滅了蠟燭。

兩陣腳步聲在交錯前時陡然停住。

她并不意外能在這裡見到對方。

在回房間的走廊上，雷小伊兩手空空，黑暗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她，唯有面前的精靈手持一盞蠟燭，免被夜晚吞沒。

貌似對方是剛從蓋亞的房間裡出來的。

隻是在那一盞火光面前，卻反襯得她眸中磨出某種冷冽，比匕首還要尖銳，雷小伊看着被照耀的對面，甚至忽然有一種想笑的沖動，但也隻是轉瞬即逝。

孩子的面孔永遠是天真無邪的，雷小伊咧開嘴角，就像太陽仍未落山時主動又乖巧地走到師父面前，面上是内芯被融化的棉花糖，心裡是一潭激不起波瀾的死水，滿滿當當地填充了虛僞與假意，明知故問：

“師父，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大祭司隻沉默了幾秒，随即方向一轉，隻道：“你跟我來。”

然後一路向前，用手中一盞，刺破了前面更深的黑暗。

于是方才那道宛如幻覺般的冷意重新被翻了出來，這次沒再被掩埋。稚嫩的面容以一種不符合孩童的審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大祭司身上，一種預感在腦中隐隐跳動，然後，女孩也緊跟着邁步上去。

雖然不知道他要搞什麼，但，讓正戲開場吧。

神殿的底下空間本就是用來為他們提供居住場所的，可雷小伊未曾想過，這地下，竟還有更深的一層。

她敢打賭這個地方大祭司連自己親兒子都沒帶來過。

甫一進入這間密室，雷小伊的目光登時就被牆上的壁畫吸引了去，大祭司也貼心地用蠟燭幫她照亮這一牆牆來自遠古世界的畫作，光每映上一幅，他便也适時配上一段講解：

“最初，宇宙誕生的時候，隻有一片荒蕪，這個時期則被稱為‘寒潮紀’。各個星球的種族開荒耕耘，一點點地摸索這個尚還模糊不清的世界，和周圍的人建立聯系，尋求生存之道。原始、艱難，卻也分外和諧。”

稍稍停頓，燈光随着兩人視線的轉移又落到了左邊的一幅上。

“直到某一天，一個殘暴的冰暗影系雙屬性精靈‘寒潮暴君’橫空出世，為了統治宇宙，他發動戰争，奴役人民，各個星球苦不堪言。”

“……”

就在大祭司說到一半的時候，雷小伊眸中鑲嵌的綠寶石已被冰封進沉沉的海底，盯着壁畫的視線足以凍人骨血，雙手環胸，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

從對方開口之際她就已經知道了下面的内容，再加上，她随便瞥了幾眼便覺得這牆上的幾個場景眼熟得很，而那些抽象的圖畫變化了線條，在她腦海中重新排列組合，繪出了更加具體宏大的景象——也包括那些隐藏在其下不為人知的，卻隻是抿着唇，沒有打斷他。

“在這看不到希望的幾百年裡，一群偉大的精靈學者悄然打造了兩個暴君的克星——”

她卡在胳膊上的手陡然攥緊了。

“‘女王’和‘祭司’，曆史上這麼稱呼她們，在經過被後人稱作‘破月紀’的戰争年代之後，寒潮暴君及其部下都死在了女王的手下。女王也順理成章地從人民手上接過統治權，成為宇宙新一代的領袖。”

過去的記憶是一片片泛黃的落葉，被斷掉了生命的供應，輕飄飄地落寞，和其他曾經珍貴的片段一起被堆積在樹底下，無人問津。幸好在将要腐朽之前還保留着故事的印記，每個破碎的畫面連連挨着，在樹底下織就了一張昔日的大網，她隻踏上了一步，便心甘情願地墜入籠中，被熟悉的一切捕獲。

“……女王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全系精靈，神域中有人向她伸出友好的手，有人對她心存忌憚、伺機而動。”

大祭司冷靜地陳述着來自遠古時期的曆史，從後代的角度，卻又突然話鋒一轉，把時間線的長度拉回了不少，但他的目光仍落在壁畫之上。

“早在巴斯特誕生之前，戰神島曾在赫爾卡星的海域裡出現過，當時為了避免阿瑞斯水晶在赫爾卡星上造成的紛争，我用一塊巨石把戰神島再壓入海底……”大祭司又停頓了一下，特意将重點放在後續。

“我見過阿瑞斯水晶的散發的光芒，那個時候也曾遙遠地感受過它的力量，那不是我們所能夠企及的。”

雷小伊眼中冷意未消。

——她可不止給雷伊一個精靈施與治愈術，而對方來時的方向則是蓋亞的房間。

果不其然，“從你們兄妹拜我為師起，無論是雷伊亦或是你，都自稱是電系精靈，包括雷伊和昨天的我也一直是這麼以為的。但是蓋亞身上的能量波動卻屬于不存在在這裡的草系技能。祭司能看到的東西不止表面——”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雷小伊身上，似是能透過那層皮囊，扒開她體内的秘密。

“你體内的能量流動從今天早晨開始就變了，你的血脈不再屬于純粹的電系精靈，和當初阿瑞斯水晶散發出來的光芒帶着某種相似性。”

盡管目前來看尚且微弱，但是它背後所隐藏的東西不可忽視。

——而且從他們晚上相遇時起，他一次都沒喊過她的名字。

黑暗，寂靜，她甚至能聽見燭火跳動的每一個細微的動靜。

心跳平穩，拉開最後的帷幕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