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托愉悅地和沃克斯放完狠話之後,正打算慢悠悠地縮回影子裡,突然感覺到背後有氣息,他也沒什麼警惕性——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和與之對應的自負,仍然姿态優雅地回頭。
埃默拉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裡。
哼。她的存在感倒是不高。
“如果你是要和前老闆叙舊的話,很抱歉。”他晃晃手裡被攥壞的電子手表,惡劣又居高臨下地笑,“您來的太晚了,還錯過了一出好戲。”
“我對那些并無興趣......”埃默拉剛剛送走赫斯克,情緒不高,沒什麼和他互演的心情,垂着眼皮不看他,“隻是路過,聽見有些動靜而已。”
确實是有點好奇潘修斯到底做了什麼,但沒趕上就沒趕上吧,明天安吉爾會主動找她吐槽。
“哼哼哼......”阿拉斯托拄着手杖上下打量她,尤其盯了下她手裡的酒瓶,也沒說是信還是不信,“一位優雅的淑女不應該深夜出行,更應該适度飲酒不是嗎?”
埃默拉平平淡淡:“您說的很有道理。這隻是友人的禮物罷了。”
友人?阿拉斯托挑起眉毛。
赫斯克在什麼時候和她有交集了?
真是有趣......明明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難道說,是剛才趁着他注意力在這邊的時候?
不太可能吧。剛才應該是意外事件,不至于能算到這一步。
“是嗎。那麼,現在我要離開了,您請自便。”
阿拉斯托毫不猶豫轉頭就走。
老實說,他現在一點也不擔心這女人的小心思,一個連大清洗都無法應對的罪人能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沃克斯别的手段沒有,監視方面倒是一流,那個方腦袋可不會放什麼不得了的财狼虎豹在身邊工作。
一開始确實是有些警惕,那份從容和親切的确吸引人。
讓人忍不住思考到底是什麼樣的内核能延伸出如此平和的皮囊。
但是了解過後,就覺得,也就那樣。
不甘過後,哭喊過後,無能為力,接受事實,希望未來會更好。
隻是一個無能為力後殘留在世界上的可憐人。
即符合世俗發展,又滿足人們對于人生無常的想象。
不管她是想上天堂,還是想讓大清洗消失,她的目的跟他關系不大,可能會對他有一點助力,但是......
他在走廊裡慢悠悠地走着,手杖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地聲響
無趣,無聊,沒意思。
看在是女性的份上,姑且不叫她“蠢貨”了,但是太過安分,也會讓人覺得無趣啊。
————
次日一早,埃默拉揉着宿醉的腦袋醒來。
頭好痛。
昨天随手記了些亞當的人物分析,和自己以前看的聖經進行比對,寄了些錢回去,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麼好做的了,畢竟......沒有實力。
和赫斯克說的話也不全是騙他的。
比如确實會做些夢,也确實會想起以前的人們,除了安東尼那一幫小機靈鬼,還有幫忙上課的羅伊大叔、安傑麗卡小姐,還有做飯做菜洗衣服的家務超人卡拉女士,算錢算到天天罵她的凱斯太太......
但是其實她不讨厭做夢。
“街區”在那一次大清洗裡死傷慘重,很多人都不在了。就死在她眼前。
就算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她仍然想在夢裡再看一看那些人的臉......就算是在夢裡。
昨夜是個好夢呢。
她下來的時候,夏利已經和維姬布置完了整個大廳——還有一個歡迎的巨大橫幅。她歎了口氣,那些複雜的心緒就被盡數收斂在她昨夜的酒杯裡。
“早上好啊,各位。”
赫斯克上下打量她一番,咧開嘴角:“看樣子睡得不錯?”
“托您的福,睡得很好。”
“哼哼......”赫斯克動轉過身去開始在酒架上挑挑練練,“我再給你調一杯,醒醒酒。”
埃默拉看着他抖動的翅膀:“用酒醒酒?從哪聽的這說法?”
“忘了,這種事情無所謂吧。”赫斯克動作流暢地調出一杯色彩絢麗的雞尾酒,按在吧台上推過來,“說不定隻是我們這樣的酒鬼為了喝酒編出來的。”
埃默拉從善如流地接過,對着大廳的燈光欣賞了一番絢麗的酒液。
鮮豔的紅色浮在水面,橙色過渡漸變,底部黃色借着燈光折射出一點燦爛的弧光,恍惚間讓她想起還活着的時候,女兒在繪本上畫出來的朝陽。
“......真漂亮。這杯叫什麼名字?”
赫斯克聳肩:“不記得了,我都忘了是從哪學的,說不定名字一點也不好聽。”
“不要凡事太追究真相,這樣生活會很累的。”
“哈哈,聽起來像是什麼箴言一樣。”
埃默拉淺笑着啜了一口,入口是濃郁的果香,酒味像日出一樣慢慢地冒出來,安靜地充盈整個口腔。
“說起來,那邊在幹嘛?”
維姬正在和潘修斯爵士關于武器的去留扯皮。
埃默拉舍不得把酒放下,舉着酒杯就靠過去湊熱鬧。
旁邊擺了一個emm......在她看來就是破銅爛鐵拼成的大炮形物體。一堆紙盒子。還有幾個小小的蛋狀活物在互相争奪一根小小的棍子。
她還沒看清,那根小棍子前端突然朝她冒出來一團火光。
噫?
她剛想後退,猛地被抓住了手臂。
抓着她的人把她往後拽,她隻能華爾茲一樣流暢地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埋進了一片毛茸茸之中。
救命。要喘不過氣了。
毛茸茸帶着皂角的香氣,結結實實地堵住了所有她所有呼吸的可能,耳邊隻能聽見一點“咻——啪”的破空聲。
安吉爾連體嬰一樣把她往後帶了好幾步,才煞有其事地放開她:“笨蛋!感謝我吧,要不是我你現在腦子要被轟出來一個老大的洞了!”
埃默拉把臉從他胸前的絨毛裡拔出來,調整呼吸:“......非常感謝。”
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素裙子,仔細一看似乎就是她前兩天剛來的那件。埃默拉皮膚白,又沒什麼血色,整個人被黑裙子襯得單薄,往那裡一站似乎就要被風吹走了。
安吉爾也不是非要她的感謝,擰着好看的眉毛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你昨天怎麼走了?”
“我看你一直在樓下沒上來,想着你可能走了,就先回我房間了。”
“哦。”安吉爾又磨磨蹭蹭一會兒,觑着埃默拉的臉色,“我還以為你等得太久,等煩了才回去。”
“沒有。”
“沒有生氣嗎?”
埃默拉笑起來:“沒有。”
她心想:昨天的談心好像有用過頭了。
他倆說話期間,夏利、維姬、潘修斯和赫斯克一直地盯着他們兩個交流,目光有如實質,壓得她皺眉:“Hello?”
夏利:“早,早上好......”
維姬:“剛才那是什麼?安吉爾也會關心人了?假的吧?夏利我們再去睡一會兒......”
潘修斯尾巴尖都豎起來了:“雖然我很抱歉,但是,呃,那是誰?那是昨天晚上把我壓在地上拼命打我的人嗎?惡心!”
赫斯克灌下去一口酒:“雖然不是很意外,但多少還是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