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爾額頭爆出井字:“喂!”
埃默拉試圖轉移話題,拿着那根小棍子端詳:“這是什麼?”
潘修斯一下子來了精神,興緻勃勃地拉着她介紹:“這是我的發明!我叫它......emm......激光發射棒!沒錯!就是我!偉大的發明家潘修斯爵士發明的!”
埃默拉随口捧了他幾句,潘修斯一下子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樣,翻出箱子裡的所有東西拼命和她介紹起來:“這個是‘剝皮者一号’,我的最新力作!雖然可能要被扔掉了,但是沒有關系!然後這個,這個雖然不是我做的是我從卡敏公司買的,但是我也可以做出來!還有那個......”
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捧到她面前來。
埃默拉:......
微妙地有種既視感。
有點像以前教過的在家裡不受寵的孩子突然遇到誇獎之後,拼命孔雀開屏的樣子。
埃默拉失笑,下意識想擡手摸摸孩子的腦袋。
然後迅速反應過來面前是條大蛇。
僵在半空的手落不下來,隻能尴尬地摸了摸潘修斯腦後垂下來像是頭發一樣的部分。
噫。粘粘的。
埃默拉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OKOK,wait,”維姬強勢地打斷他們,“我還是那句話,這些東西,必須被丢掉!你必須信任我們!不能随便再建造殺傷性武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潘修斯爵士:“......我很懷疑。”
夏利滿懷笑容地提出建議:“那我們今天的主題就是‘信任’ 了!我覺得我們肯定能完成得很好,你看埃默拉就比你早來一天,她現在和我們相處得已經非常愉快了!”
作為被點到的人,埃默拉遲疑着行了個禮。
這個也很奇怪,那種學校老師點名表揚好學生激勵差學生的詭異既視感。
她一般是負責點名的那個來着。
果然,世界的盡頭是兒童心理學。
“但是,我們先得定好基本規則!”維姬叉着腰,義正言辭。
“不準再制造武器!不準再密謀傷害其他住客!而且你得把這些東西——”
她指向簇擁在一起的蛋蛋兵們:“趕走!”
潘修斯大驚失色地為他的蛋蛋們求情,耐不過維姬鐵石心腸,隻能痛哭流涕地目送他的蛋蛋兵們像小鴨子跟着鴨媽媽一樣跟在維姬屁股後面遠去。
埃默拉偷偷摸了幾個激光棒棒走,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說起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吉爾懶洋洋癱在沙發上的身體一下子就坐直了:“我跟你講!我就知道那個滑不溜秋的小子有問題!......”
妮芙蒂放下擦桌子的抹布,小炮彈一樣沖過來,尖聲附和:“那個壞小子!不是壞小子了!!我讨厭那樣!”
埃默拉:......
大家的夜生活都蠻豐富的啊。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昨天不在場了。
————
“好了夥計們!我們從‘信任背摔’開始,每個人都要分享自己的一個弱點!......”
啊,一股軍隊的刻闆氣息。埃默拉和客棧裡的所有人站在一起,看着維姬在所有人面前走過來走過去,表情微妙。
“然後向後倒下,小組的其他成員會把你接住!”
“明白了嗎?”長官的訓話結束,開始點名了,“誰想先來?”
“哦哦!我我我!”
夏利相當積極地舉起了手給伴侶捧場。
小情侶的把戲罷遼。埃默拉死魚眼。
我們的公主殿下興奮地站在台上,眼含淚花:“我!我愛你們所有人!真的很愛!”
言畢,便以一種此生無憾的表情轉過身,從臨時搭建的小台子上倒了下去——
“嗚哇——got you!”
維姬把伴侶摟在懷裡,長出一口氣。
“哦哦——這感覺太棒了!”夏利躺在戀人懷裡,快樂地點名,“安吉爾!你下一個怎麼樣!”
“好吧。”
“這一次,每個人都要接住他,明白嗎?除非各位想要我動粗!”
埃默拉的目光在維姬掏出來的長槍上滞了幾秒,和其他人一樣順從地向前踏出半步。
安吉爾站在台子上,發表一通對于冰棒的快樂感言,然後下落——
落在赫斯克懷裡。
“當然了,那個我也喜歡——wait,怎麼是你接住我?埃默拉呢?”
埃默拉在人群角落伸出一隻手,無辜道:“在這邊,你落下來的時候我夠不着啊。”
“好吧——”
安吉爾回應被赫斯克嫌棄扔下他的動作打斷,埃默拉趕緊托他了一把不至于摔在地上:“還在别人懷裡的時候就别說什麼挑釁的話啊。”
安吉爾順勢趴在埃默拉肩膀上,拖長音調地抱怨:“誰讓你都不來接我......”
埃默拉揉揉他的頭發:“抱歉抱歉,原諒我嗎?”
“哼,一點誠意都沒有。”安吉爾眉眼彎得像月牙,把埃默拉推向台上,“這次就原諒你了,姑且的哦。”
埃默拉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仰着頭看她的男男女女,笑容一時有些挂不住。
大家似乎都說的是喜歡的東西,但是題目明明說的是“有關于自己的脆弱的事”,所以說在某種意義上喜歡的東西就是弱點本身,無欲無求則金剛不壞。
可是她喜歡的,人也好、東西也好、很多年前就沒了,再後來,那點死後的念想也沒了。
以前支撐着她在沃克斯那裡打工的念頭,就是為了家裡那一屋子小孩買點好吃的好玩的,讓凱斯太太算賬的時候少罵她幾句,讓羅伊大叔捯饬捯饬自己收拾兩身能看的行頭去給安傑麗卡小姐表白......
大家死的死,散的散。
吊着她命的,支持着她往前走的大家,就這麼消失了。
“我最喜歡......”
偶爾在客棧裡待着的時候,也會感覺自己和他們一樣。
像是一開始來客棧的說辭:沒什麼苦難的打工人,最大的煩惱是不想被上司賣掉,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然後被驟然加重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天晚上安傑麗卡小姐哭着對她說:“為什麼你活下來了?”
那天中午凱斯太太擋在她前面,聲嘶力竭:“快!帶着孩子們跑!!”
那天早上安東尼捧着繪本懵懵懂懂,問她:“老師,死是什麼啊?被天使殺死是和被媽媽扔下去一樣痛嗎?”
那天黎明卡拉女士點了燈,帶着眼鏡仔細縫補孩子們玩鬧時弄破的衣服,嘴上陪她聊天:“我還能再做一點,這點辛苦比起你來說算不了什麼,你才是要記得休息。”
你扪心自問,你能忘掉嗎?
“我最喜歡......”
台上的女人沉靜地笑起來,眼底泛起細碎的光。
“我最喜歡和大家在一起。”
我沒有辦法再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