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越州城總是那般繁華。
鱗次栉比的商舍、熙攘的人群、往來的車馬、以及挑着擔熱情吆喝叫賣的貨郎。
自不經意瞥見那名穿着淺藍色短褐的貨郎起,晏菀一雙大眼就一直滴溜滴溜盯着他。終于那貨郎路過一間茶水鋪子時,被一對母子給叫住了。
貨郎利索地卸下肩頭擔子,拿出瓷碗,打開木桶蓋,舀出碗熱氣騰騰豆花後又打開另一隻木桶開始為豆腐腦調料。
鹽、花椒、辣椒、豆醬,晏菀在心中默念着調料的名稱,已然猜透她心思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她難為情地趕緊捂了捂肚子,又察覺不對,趕緊放下車簾正襟危坐、兩耳不聞窗外事。
可偏偏另一頭斜倚着的趙五不肯就這般放過她、打定主意要破她這假正經的功夫,掀簾低聲囑咐車外的雲鷹幾句後便坐正身子意味深長地盯着她,喉嚨發出的那聲“咦”故意拖長了聲調,久久萦繞車内。
“你有完沒完!”晏菀被她看得發毛,沒好氣的說道。
“晏菀,我今日可是救了你,想好該怎樣報答我沒有?”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更何況她同韓束兒現還在趙五車上,這一句話她便敗下陣來。
晏菀稍加思索,學着腦海中浮現出的江湖俠客形象,雙手抱拳,豪氣幹雲道:“趙五姑娘今日出手相救,此恩沒齒難忘,他日有供驅馳的地方,盡管開口。”
說完她似覺表達得不夠,右手握拳重重、朗爽捶了捶肩頭。
這舉動到是令趙五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瞪大的眼睛眨巴幾下後才又恢複平日裡那副妩媚調笑模樣,身子微微前傾、伸出手擡起晏菀的下巴,惑人心神道:“那我想要蕭崇璟!”
晏菀拍下趙五的手,搖搖頭,内心無比的惋惜:這好端端的一個美人,就是眼光不太好。
“蕭崇璟他不是一個物件,不是我想予你便能予你的。”晏菀擡眸見趙五仍前傾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索性自己也微動身子靠近她,挑起她下巴,“趙大美人,你若是真心歡喜他,便自己十足十地施本領和手段,勾了他去。”
“不過……,我倒是可以從中牽線搭橋,一次一百兩如何?”
趙五聽後呵笑出聲,拍下晏菀那隻手,玩味道:“這懷王世子看起來就真那麼像頭豬?”
晏菀既不解又驚怔于趙五一下子從戀愛腦化身為慧眼英雄看透蕭崇璟的本質,擡頭愣愣盯着她,待她解密。
“好叫你這黑心娘子養肥了,再一刀又一刀宰了賣錢。”
“……”
賺錢嘛,不磕碜!再說她哪有那麼黑心?晏菀心思一轉,決計不能這般上趕着求着目标客戶掏錢,改用饑餓營銷模式,哼了聲,再道:“那可是懷王世子蕭崇璟呢!僅此一個,京城萬千少女的夢!”
說完,便如霜冷漠,不再搭理趙五。
行幾步後,馬車前懸着的金铎突然響了起來。
“拿進來!”
趙五慵懶出聲,須臾,雲鷹便遞進一隻食盒。
“你打開!”
趙五指使起晏菀。
可晏菀打定主意拿喬,良久,仍不動。一旁的韓束兒不忍氣氛僵持,才緩緩揭開食盒。
随着食盒蓋子同食盒徹底分離,韓束兒吃驚的表情才轉為平常,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戳晏菀。
多次後不堪其擾的晏菀終是低頭看了看。
隻是這一眼,她也驚愣住了。食盒中安安靜靜地放着三碗紅油豆腐腦。
“愣什麼愣,吃呀!”見這兩人一副快驚掉下巴的模樣,趙五心滿意足地懶懶出聲。
“多謝!”
晏菀誠心相謝,豈料趙五是個會順着竿子往上爬的性子,傲慢地仰着頭、指着晏菀道:“你,端給我!”
果然就不該對這貨生起點什麼美好感受。晏菀心中那點零星的感動頃刻間蕩然無存。但她還是秉持着雖然對方不怎麼會做人,但自己是個大好人的心态,将一碗豆腐腦端給趙五。
然豆腐腦還在半空中時,便被韓束兒給攔下了。
“你不能吃!”
晏菀、趙五同時看向惜字如金的韓束兒,見她迅速起身将趙五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拿出。
晏菀這才看清趙五的手心斑駁一片的血肉,如被镪水腐蝕過一般。
“你以後不要再亂碰雀舌蘭了。它的花柱會分泌出一種粘液,能吃掉你的皮肉,它平時也是這般吞掉小甲蟲、小蜻蜓的。你還折斷它,沾了汁液,現在是沒感覺,待一二個時辰後就又癢又辣的疼。”
韓束兒說的同時從腰間小囊中掏出一隻小竹筒,撕下衣角,将竹筒中類似于油的液體倒在衣角上,輕柔地替趙五清理起傷口,待傷口清理妥當後再掏出包藥粉,小心翼翼地撒在趙五手心傷口處,“你忍着點,會有點疼。這是佛螺花結的種子碾磨成的粉,生皮肉的,我這就隻有這一點了,應該也夠用,你拿去,記得每天抹一點。”
她又在腰間摸索了一會,許久也不見摸到她合意的東西,頗為懊惱地垂頭呼氣歎了歎,再擡頭時見趙五知她意,将一方幹淨手絹遞向她,才心滿意足地接過,熟練地包紮起來。
“謝謝你呀!”趙五歡歆地将已包紮好的手擡起,炫耀似地展示給晏菀看,她特别喜歡韓束兒打出的那個雙耳如意結,碰了又碰。
“這幾天你别吃辛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