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的氣氛因為你奇特的話題變得有些沉悶。你剛打算跳開這個,換個輕松點的,松田陣平就先替你這麼幹了。
隻見他放下摸下巴的手,擡起頭,一雙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突然盯向你。你被盯得莫名其妙,剛要張開的口又閉上了,往沙發裡靠了靠。
“……”
就有點從心。
在被這樣盯了十來秒後,你聽對方問你:
“先不說這個,消防車又怎麼回事?”
你心一沉。
又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跟消防廳打電話報警這事确實是個不好解釋的麻煩。從報警到消防隊趕來所需的時間,可遠遠超出你剛剛急中生智捏造出來的神奇第六感的感應範圍。幸而你報警時用的是從超市裡買的一次性電話卡和假聲,保險起見,超市周圍的攝像頭也都已經被你清理,不留任何可追蹤的痕迹。
一開始,你本打算随便掰扯個神秘預言啥的,認下消防車這事,畢竟松田看上去也已經十分肯定這警就是你報的了,不然不會替你擋下那消防員的詢問。可這樣的話,你沒辦法跟他們解釋,為什麼你提前得知了危險卻不告訴他們,要單獨一個人行動……天知道你壓根就沒想過要找這幾個本身就都已經命懸一線的家夥幫忙救人。
總之,要真這麼說了,這幫人肯定會因為你的擅自行動,把你本來就很脆的腦殼砸出個坑來。
想想你就害怕,頭能搖成撥浪鼓。
達——咩!
劃不來劃不來。
所以,這事你隻能咬死不承認。
仗着他們沒有證據。
“啊嘞?你說樓下那救了我倆命的消防車?這真不是我幹的。”你眨了眨充滿無辜的眼睛,一臉純良,乍一看還真像無知群衆。“我隻是偶然路過的市民呀,隻是在當時感應到不對勁,又發現下面剛好有個可以利用的氣墊,就趕忙帶着磨磨叽叽的萩原跳下去了。”
“……”
磨磨叽叽的萩原警官這時向你投來了一個眼神,無聲質問你這個在當時嚴重影響警察執行公務的不法分子。
你假裝沒看到地撇開臉。
“也就是說,今天,你一個公司裡負責搞研發設計的員工被上司安排出來接人,要接的人正好住在一個藏有爆/炸/物的居民樓裡。你因此出現在居民樓裡,很湊巧地錯過警方挨家挨戶敲門通知的撤離消息,也沒聽見其他居民紛紛下樓的動靜,不知道整棟樓就剩你一個活物,留在了裡面。等發現不對勁時,下樓查看,看到hagi正在第二十層樓拆彈。炸彈爆炸的前幾秒你突然有了感應,正巧發現樓下有一個充氣墊,于是幹脆帶着hagi一起跳樓。”
“……”
另個當事人沒發話。
雖然這被複述出來的全程聽上去你就是個沒眼沒耳的小龍蝦,但你還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巧合是一個玄妙的東西。當一切看上去好似早有預謀、像被人精心設計,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巧合也隻能是唯一解釋。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松田,我們去年不也經常會很巧合地出現在一些有歹徒的地方,然後跟他們鬥智鬥勇……”
松田陣平直說:“把你原本要接的那什麼領導親戚的名字和地址給我。”
“吉岡沖元,住2105戶。”你對答流利。
這是你曾從一位總務科的同事嘴裡聽到的名字,對方抱怨過很多次,一個難纏的合作商。他在外面養了不少小情人,其中一個就被養在那棟居民樓裡,隻不過是住十五樓。
但沒關系,隻要你動動手指,巧合就能無處不在。
你已經暫時将吉岡名下的房産從1505改成2105。作為不經同意就征用走2105住戶房産權的答謝,你贈送了這一家四口一套長達三十天的豪華輪渡限量票,明天一早啟程。那時,就算登門想核實住戶的身份,也不會有人應。另外,2105戶的鄰居社恐,常期足不出戶,估計連隔壁住的是男是女都回答不上來。等一個月後系統會自動複原,這事已經差不多塵埃落定。
不能說毫無漏洞,你在賭,賭他們謹慎細緻的疑心在你身上會點到為止。
“行。”
松田陣平雖嘴上饒過你,但臉色還是又兇又臭。他最後又瞪了你眼,才靠回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伸手接過旁邊伊達航倒好的水。
坐飲水機旁邊的伊達航也倒了杯水遞給手不方便的萩原研二,當他再次用新紙杯接水時,喊了聲你名字。
“晉川啊。”
你诶了一聲。
伊達航走過來,将倒給你的水放到你面前的茶幾上。
他說:“關于你的能力,我們肯定是不會說出去。我覺得你也最好是關上門後跟我們幾個聊聊就好,出門後就别四處說了。現在社會都是人心叵測,誰知道有沒有不幹好事的……”
“哎,班長。”
面對同期的擔心,你有些無奈地想開口說點什麼。
“小枝和,班長可沒在吓唬你。”一人見你不走心的模樣,便略顯嚴肅地皺起眉。“這幾年,國内外一直都有很多非法人體實驗,把活人當小白鼠。可他們大多組織龐大,至今被警方成功破獲的卻少之又少。”
“是啊。”另一人用散漫的語氣補充說,“如果被發現了,他們會把你關在一深山老林鳥不拉屎的地方,每天往你身上做各種實驗,我們找都找不着,想救都沒法救——”
萩原研二推了把幼馴染。
确實沒法救。
“安啦安啦~”
你雙手合十,打斷了他們還想往後說的話,安慰道,“我當然不會亂說。就算擁有超能力,我也隻想做個普通人,怎麼會讓其他人知道呢?所以别擔心啦,我隻讓你們知道了。”
三人皆凝神看着你,而他們都隻能從你的臉上看到滿滿的誠懇和認真。
“那就行。”他們又挨個叮囑了你一遍,“多長點心。”
“知道了!”
你滿口答應。
主動的。
等他們将視線移開後,你默默在心裡加上了定語。
——
當關于你“超能力”的話題終于被揭過去後,聊天話題的走向又恢複到日常上面。伊達航說他這周末就準備收拾東西去京都,娜塔莎跟他一起。
你的目光慢悠悠飄到了某人被吊起來的右手上,說話的語氣帶着點一下就能品出來的幸災樂禍。
“诶對了,有人竟然在拆彈時擅自脫下身上的排爆服,是不是要受到嚴厲處分?”
被你一點也不悄咪咪地内涵到的人明顯一噎,那句還沒說完的“班長你們走的時候,我開車送你們”的後半節也哽在了嗓子眼裡。
松田陣平看了眼瞬間虛下來的幼馴染,語氣不鹹不淡:“我們隊長的意思是,先讓hagi好好休息幾天,壓壓驚,等回來後就該罰的罰,該寫的那些檢讨一個不漏。”
萩原研二讪讪一笑。
“小陣平,你現在告訴我了,我已經沒法好好休息……”
“活該。”
又是幼馴染又是同事又是搭檔的人對此毫不留情。
他面無表情說:“别以為你吊着隻手,我就不會揍你,這筆賬你給我等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萩原研二:“……”
啧,你覺得此刻的松田怪吓人,萩原多半要完蛋了。
你發誓這不是幸災樂禍,嘿嘿。
十分鐘後,突如其來的兩通電話将兩個還在上班的警官分别叫走,留下已經被領導提前批假的傷員一名和直接翹班的你一隻。
松田陣平走到休息室門口時,忽然一個急刹車,又掉頭回來,站到你面前,惡狠狠地瞪着雙烏黑的眼睛。
“剛剛忘了說。你這家夥,别仗着有這點别人沒有的能耐就到處作死。竟然還敢一點防範措施都沒有的直接從二十層樓跳下來?你怎麼這麼莽?以為你有幾條命能讓你這麼瞎折騰?嗯?”
他看上去像要吃了你,就連站門口、不在現場的伊達航也聽着聽着就皺起了眉頭,額間成了川字,一臉不贊成地看你。
你縮了縮脖子。
兇神惡煞的卷發青年揪住你耳朵不讓你躲,說話也咬牙切齒。
“給我記住,下不為例,聽見沒?不然我揍死你!”
“嘛……這話你都說兩遍了警官。”
“還不是怕你不長記性!”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