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看着面前人。
過去片刻,長官拿起手邊的茶,抿下一口,放下茶杯時,瓷器之間的碰撞聲在辦公室裡尤為清脆和響亮。
“真的有意思。”
長官的手都放在桌面上,背靠着椅背,眼神裡帶有考究意味,别有深意地打量眼前的下級。
他饒有趣味地說:“一會兒要我把他當人看,一會兒又讓我别把他當人。想把他當人就當人,想把他當一件物品,就當作一件物品。降谷君,你對于他,也沒多公平啊。”
對面的金發公安垂眼沉默,過了半響,才嗓音沙啞地回答道:“我知道。可我要确保他會沒事。您現在是否能告訴我,你們都在怎樣計劃他的去處?是交給衛生院,還是交給軍隊,或者送到美國那邊,去讨好——”
“降谷警部,注意你的言辭。”長官打斷,不鹹不淡地提醒道。
降谷零:“相比起做一個沒尊嚴的生命體,做一件沒有自由的武器,是唯一的,更好的選擇。”
“就算這把刀不一定趁手,甚至随時可能劃我一下?”長官皺起眉頭,語氣變嚴厲,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他是一把利刃,我看,還是交給軍方最為合适。另外我要提醒你,他現在是重級犯,去留不是僅憑你一張嘴便能決定的事。”
被警告的人頂着上級威嚴的氣場不受影響,身體在座椅上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長官,我們都知道,明明已經過去四年,他為什麼還在裡面,無從定論。”
氣氛因此一滞。長官不作聲地看着他。
降谷零繼續說:“除了CIA那些人的話和一些隻言片語,從組織裡搜出來的證據中,沒有任何關于他的記錄。”
長官瞥他一眼,再度拿起了自己的茶杯,揭開杯蓋,用瓷蓋撥開飄上來的霧氣。
“隻是沒找到,并不代表沒有。”
“呈現不出便等同于無。”
長官喝茶,茶杯遮掩住他的表情。
“他不适合軍隊,他厭惡了殺戮。”契而不舍的金發公安說到這裡時一頓,過後,輕聲地說道,“而且,他離不開這裡,您知道是為什麼。”
長官放下茶杯,瓷器與木質桌面發出脆而沉的聲音。
久居上位者長時間不語,僅是沉沉地注視,像在思考和評估對方的提議。
良久,他問:“你憑什麼說出這種話?”
“您現在願意讓我在這裡,聽我說話,我有信心讓您相信。”扛住了長時間對視的金發公安,十分确信地說道,“他能成為您的刀,不傷您分毫。因為,您擁有刀鞘。”
而長官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
“降谷君,我需要的,是一副趁手的工具。武士手中握的要是自己最信任的刀,而我對他,毫無信任可言。”
嘩——
門被外面人大力推開。
“那您信任我嗎?”
你壓下門把,推開公寓門,看見屋内的光亮時一愣,第一反應是把右手手臂藏到身後。但很快反應到手臂那裡已經沒事了,連忙又一派自然地将手拿到身前,踏進屋裡。
“我回來啦……你今天,沒加班呀?”你邊換鞋邊問。有點手忙腳亂,身上還有股難聞的酒精與煙草混合味。
沙發上,一身居家服的公安在聽到開門聲時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拿開搭在身上的雜志書。
“歡迎回來,枝和。今天提前處理好了工作。”
他起身朝你走來。背後的暖光燈灑在了他身上,白色的居家服襯得人無比溫柔。
“這次好像晚了很久?”諸伏景光問。
“呃……”
你卡殼了下。
按理來說,你确實該在他之前就回到這間公寓裡才對……不過這麼直截了當地問出來是不是不太好?盡管你們現在的身份和關系已經複雜到像團理不清的毛線混在一起,可這其中确實不包括某項……你知道對方心如明鏡,他也知道你知道他清楚,隻是因為懸于之上的另一隻手,你們都要保持沉默。
沒想到你們之間最了解那些規則的人先不沉默了。面對這麼正面的詢問,你踢掉腳上難脫的短靴,換上棉拖,往旁邊避避,企圖繞過對方。
“沒什麼事情诶,是時間預計錯了。那個,我身上太難聞,先去洗澡啦~”
然後沒走兩步,右手被人牽住。
“手臂怎麼了?”
你一驚,回頭裝傻道:“什麼怎麼了?”
“受傷了。”諸伏景光皺着眉将你拉近身邊,動手要卷起你右邊的衣袖。
你有些傻眼地望他,任憑他動作。
“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聽到你問題的人擡起眼來,無奈地看你。
“笨蛋,衣服破了。”
“啊。”
你傻乎乎地張着嘴。
“處理過了嗎?”
“在、在車上處理了,還沒擦完碘酒就愈合了。”
盡管如此,諸伏景光還是認真地檢查了你的手臂。翻來覆去的,連你的手掌和虎口都看了一看。
确認完你的無恙後,他又問:“是因為等傷口愈合,所以晚回來嗎?”
“不是啦,真的是小事。”你說,“中途碰到個醉鬼,被糾纏好久才脫身。”
你說着,嫌棄地皺了皺鼻子,擡起左手讓他也聞聞身上的那股味兒。
“你聞,蹭了我一身臭味。”
諸伏景光低下頭,在你的頸窩裡聞了聞,然後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說:“嗯,确實很難聞,枝和快脫掉吧。”說着便要親自幫忙。
你連忙往旁邊一躲,像兔子一樣竄進洗手間。
“哎呀,别在外面脫我衣服呀景光!”
後面的人笑笑,關了客廳裡的燈,不緊不慢地跟進屋。
到深夜,你困得不行,很快要睡着。這時,聽枕邊人在耳邊問:
“你的負責人呢?”
你翻了個身,面朝對方,強撐着睜開眼看看。然而卧室的窗簾緊閉,有點太黑了,于是你伸手往他臉上摸摸,摸到了人的眼睛和鼻梁,感受到溫熱的呼吸噴到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