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N1098,吃飯。”
佩戴特殊臂章的監管員拉開鐵閘,把飯盒放進去。
鐵閘在空曠空間裡産生回音。他等了會兒,裡面遲遲沒動靜。也不催促,留下飯盒走了,回自己辦公室裡撥通電話專線。
“長官,他拒絕進食。”
監管員說,
“已經第十一天了。”
電話裡說了什麼,他看眼一旁有波動信号的儀器。
“檢測到的心率正常。”
“好的。”
“是。”
通話結束,他放下話筒,順便看了看頭頂上的幾塊監控屏。在無死角監控下,裡頭的人影一動不動,仍維持着之前的姿勢。于是便不再管了,他繼續做起自己的事情。
……
“咳咳。”
連續七天下雨,現在終于放晴。太陽一出來,就抽幹了地上的水汽,帶來久違的溫暖跟幹燥。
“喂,我說,”
太久沒曬太陽的你,堅持要躲在遮陽傘底下,不肯出來,欲言又止地望着前方同樣穿了花裡胡哨的度假衫跟沙灘褲,圍在燒烤爐前,擺陣似的擺開食物放到爐子上的幾人,旁邊的另張躺椅上晾着幾件一場水仗過後,變濕答答的衣服。
“你們這樣,真的好嗎?”
然而沒一個搭理你的。他們忙着把一大早從超市買到的新鮮肉趕緊放到已經滋啦冒煙的烤爐上,你都聞到飄來的肉味了。
但你不放棄,嘴一撇,繼續嚷嚷說:“你們當時被停職那麼久,寫了不少檢讨,還被變相降職,就該老老實實和我撇清關系呀。怎麼現在還敢堂而皇之翹班,抓我出來燒烤?”
話音剛落,你的腦袋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來人摘了你臉上墨鏡,陽光立馬進入你的眼。
“喂喂!”
躺椅上的你立馬反抗坐起身,伸手要撈回墨鏡,然而對方已經動作更快地把墨鏡戴到了自己臉上。
“職都降了,檢讨也寫了,還撇什麼鬼關系?”松田陣平叉着腰看你,對你的一席發言表示不屑。“撇了我這幾年往你墳頭澆的酒錢找誰要去?”
你反駁:“酒又沒進我肚子裡。”
松田警官像土匪一樣蠻不講理:“那也是給你這混蛋送的!”
服了,你簡直是冤大頭。
然而你不敢跟這人掰扯,總歸是不可能赢的。要知道這人被調去交通部值一年班,不僅車飙得更快,手勁兒更大了,嘴上功夫也是修煉到無人能敵之境。
可心裡想想,你還是覺得太冤。
你說:“那好吧。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年的也就算了,第六年,還往那兒送酒是什麼意思?”
松田陣平聳聳肩膀。
“反正送哪都是送不到你手上,送去那裡,還能順便打掃,做個清潔,畢竟也是我們幾個花了錢的地兒。”
你:“……”
所以就說其實和你真沒什麼關系吧。
“我現在身無分文啊。之前那些房子車子不都留給你們了嗎?”
“那些很早就充公啦。”萩原研二在翻牛排,滋啦滋啦的牛油聲誘人食欲。他忙裡偷閑地擡頭,向你招手,說道,“小枝和,不如過來和我們一起燒烤?香菇還沒有放上來,我們這邊騰不開手了。”
你聽了,向後一躺,又回到方才惬意的姿勢。
“不要啦,讓松田去!我要吃現成的~”
“懶得你。”
松田陣平又往你額頭一敲,躲閃不及的你瞪他一眼。
“你這家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隻有這一天被允許離開那破屋子的幾公裡外自由活動,還在這裡叽歪什麼勁兒。”
他邊說邊走向了燒烤爐,接手烤蘑菇的工作。你摸摸自己額頭,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紅了,松田警官對自己的手勁真是一點數也沒有。
“别管了,他就是憋壞了。”降谷零動作娴熟地在又烤好的肉串上撒上佐料,放到手邊的盤子裡。
“諸伏呢?”
“幫躺在那兒的家夥買雪碧去了。”
“我女兒現在都已經可以上房揭瓦。晉川現在這樣,讓我想起了小葵還在襁褓時,每天在小娜懷裡吃完了睡,睡醒了就接着吃。”
你在遮陽傘底下眯着眼,拉長了尾音,懶洋洋說:“我可聽到了诶,班長——”
伊達航一愣,随後目光看過來,笑道:“現在隻有你喊我班長了,晉川。”
“嘛。”
吹着點小風,聞着烤肉香,你舒服得快要睡着。
“所以,”你在這樣舒适的環境下,問出困擾你挺久的問題,“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降谷零正忙于給香腸挨個翻面,沒空擡頭,直接道:“你沒問hiro嗎?”
“可我想聽你們說。”
“你難道沒有猜到嗎,小枝和?”萩原研二用餐叉叉着一小塊切下來的牛排肉過來,遞給你。
你坐起身接過叉子,咬了一口,嫩得出汁的牛排肉瞬間以極大程度地滿足了你的味蕾。
萩原研二說:“你放進工藤新一口袋的U盤,他在他們眼裡有不小的信譽度。”
你嘴裡吃着肉,“啊”了聲。
“然後呢?”
“沒有了。”
“這麼簡單?”
紫眼睛好友沖你笑笑,送完食物,又回自己崗位上,留你咬着叉子,一臉狐疑。
“怎麼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易拉罐貼在你的臉上。
你一激靈,擡手抓住對方拿易拉罐的手的手腕。
易拉罐順勢離開了你的臉,換成一張溫熱的手掌,貼貼你臉頰。
燒烤爐那邊在喊:“諸伏!總算回了,快點來幫忙!”
“給。”
易拉罐落到你手裡。
降谷零翻香腸翻得手腕酸了,夾起最後一根堆到盤裡,立馬活動活動腕部。
“我們怎麼沒有商量?居然買這麼多。”
伊達航也放下夾子了。
“算了,别烤了,先吃吧,爐子開着,邊吃邊烤吧。”
“喂!過來吃了,你倆!”
都圍坐在野餐桌前,美滋滋地享用幾位的勞動成果了,你卻還是不大放心。過了半天,還要問:“但話說回來,你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坐對面的幾位停止撸串,齊齊看你。
“……都剛剛才官複原職吧,就這樣堂而皇之翹班,難道真的打算和毛利先生競争,也開家事務所?”
萩原研二嘴裡嚼巴嚼巴肉,放下竹簽子。他手邊的空簽子堆成小山——每個人手邊都有座山。
“有這打算耶。小枝和要掏錢贊助嗎?”
“嘛,”你撇撇嘴。“剛說了,我是窮光蛋,兜裡連鋼镚也沒有。”
降谷零将最後一根奧爾良雞腿拿給你,嘴上道:“你天天大門不能出,二門也不能邁,就算有鋼镚,也隻能是抛正反面玩。”
伊達航也往你盤裡放了顆撒了辣椒粉的烤香菇,順便看了眼那邊接手了燒烤爐,在為沒吃飽的大家加餐的人。
“諸伏現在不就是你的許願機嗎。”
說得好像你是吃軟飯的……
見鬼,居然無法反駁。
“沒那麼嚴重啦,别把事情想太複雜。”萩原研二跟你解釋道,“我和其他同事換班了,伊達跟小陣平,他們是正常假期。這幾天他們搜查一課一直在加班,一課的課長讓他們今天休息。”
“喔。”
你看向第四個。
公安說:“我時間自由。”
“啧。”
“說起來,有句話說得真好,後浪推前浪。”沒東西吃了,等餐中的伊達刑警便聊起,“工藤上大學之後,幾乎天天來警視廳參與案件,助力不少。高木和佐藤如今也有了豐富的刑偵經驗,已經可以獨立辦案。所以現在我就算不在部裡,對他們也完全有信心。”
“那個暮目警官呢?”
“暮目最近在考慮是接受升遷,還是幹脆提前退休。他的妻子病了,他想留多點時間陪伴家人。”
“工藤君真不錯呢,在拆彈方面也有天賦。話說,我準備等明年,工藤君要報考警校的時候,試試說服他到我們這兒來——”
“别想了,hagi,他肯定屬于我們課。”
“說不定最後到我們這來了。”
“做一名公安?更不可能了。我已經讓高木打探過,那小孩喜歡破案,以後肯定會成為我們後輩。”
你插一句嘴:“萬一,人家就想做一個自由度高的偵探,最後決定到美國繼續讀書,攻讀學位……”
他們集體沖你說:“閉嘴!”
你:“……”
“肉烤好了,枝和。”
“謝謝你景醬~”
閉嘴就閉嘴,哼。
你決定一字都不說了,就埋頭吃肉。
“所以,憑你們兜裡的那點工資,是怎麼包下這麼大場?”沒過幾分鐘,你便忘了自己剛做過的決定,邊撸串,邊随口問道。
“賣了輛你的車。”降谷零說。
你不信:“萩原說了我的财産都被充公。”
他擡眼看了看你,然後繼續找角度啃手裡的雞腿,說:“還有兩輛,是你持當時領工資用的儲蓄卡購買,屬于正當來路,被留下來了。”
你幹巴巴地回應聲“哦”。沒全充公就好。
松田陣平咬下口串。
“這地方,這個月發生了連環命案,為保安全,提醒了市民盡量别來。昨天案子剛破,園長還沒開始重新策劃宣傳,所以過來就沒什麼人。”
“掏出警察證,門口的工作人員便放我們車進來了。”
喔,你了然了。
“警察叔叔擅用職權呀?”
紫眼睛警官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豎着油膩膩的食指在你眼前晃晃,嚴辭說道:“這可不是白嫖啊,我有買六個人的門票,隻是沒被驗票而已。”
嘛,嘛。
“話說,那起連環案的結果還真出乎意料。”
伊達航被肉塞牙縫了,從口袋裡摸出根牙簽挑。挑着挑着,就說了起來:“沒想到會是一開始最沒關注到的那人。她一直處在整個案件的邊緣,就連我和松田,也是當發現死者緻命傷的那個細微疑點的時候,才開始覺得有哪裡不對,重新複盤一晚後,推翻了之前的推想——”
“伊達,出來玩呀幹嘛談工作。我們好不容易把人弄出來了,等下吃完,再來場水仗!”
你第一個達咩。
“不要!你們幾個合起夥來攻我一個,這哪叫打水仗,這分明是群毆!”
“哪有那麼慘,我們中不是出了個叛徒偷偷幫你嘛。”
“那也是四打二呀!不公平,研醬你要幫我!”
“可是欺負小枝和真的很好玩~”
“不要!我不要!班長!”
“诶,要不先給小娜打個視頻電話吧。”伊達航在紙巾上擦擦手上的油,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小葵都還沒有見過晉川。”
“好呀伊達,快讓小葵見見小枝和,正好我也很想我的寶貝幹女兒~”
“你的什麼你的,小葵第一聲義父是對我喊的。”
“你們都别争,那個詞是我教會她的。”
“電話接通了嗎?快讓我們跟幹女兒說說話!”
“喂喂!”
被一哄而上搶走了手機的手機主人,眼睜睜看自己的手機在他們幾個的油手之間傳遞,心痛不已。
“你們悠着點!老子剛換的手機!”
“晉川!”
降谷零喊你。他們都回頭看你。
“快過來!娜塔莎叫你!”
你手裡捧着喝了一半的雪碧,有些局促地笑笑,說:“啊?我,我就算了吧哈哈。”
伊達航眉一皺。
“算什麼算?和她說了有五個幹爹,她機靈得很,一直問我第五個在哪。”
你摳摳易拉罐上的塑料包裝。
伊達航随後眉眼放松,鼓勵你道:“快去。”
旁邊遞來張紙巾。你有些猶豫地接過,仔仔細細地擦拭手,又往衣服上蹭蹭,才慢吞吞地起身過去。
你被他們拉到中間,對着手機屏幕裡的小孩,有些不自在,又很是期待地開口,打招呼:“……嗨,小葵。”
持着手機的萩原研二在鏡頭外笑問:“小葵葵,猜猜他是誰呀?”
你有些發窘:“萩原,這怎麼猜的出來。”
“幹……”
混了白人血統,眼睛随媽媽忽閃忽閃的小女孩抱着手機,整張軟嫩白皙的臉蛋擠滿屏幕。
她口吃了幾次,艱難地發出“幹爹”的字音。
你聽得一愣。
“嘿,認出來了!”
“小葵葵好聰明~”
“這判斷能力,随爹呀。”
你踩在細軟的人造沙粒上,被忽如其來的風掀開衣角。第一時間想到回頭,與留在野餐桌旁,同伊達航說話的人正正好地對視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