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立刻調出所有空閑資源查找秦封的進一步信息,結果竟然一無所獲,哪怕一個無人在意的帝國乞兒也不會比秦封的資料信息更貧瘠稀少了。
開元有了淡薄的好奇心:“一個有意隐藏自己的人,為什麼會主動暴露在輿論媒體的中心?”
秦封用問題代替了回答:“你的目的是什麼?”從暗火基地走出來的秦封對自己體質特殊毫不意外。但秦封哪怕體質幾十億中挑一,沒有好處,開元也不會主動出現構建信息空間交流。
開元默認了話題主導權的退讓,也或許是因為在它的絕對主場中,這位智能生命沒有隐瞞的必要:“加入我,成為我,你将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變化。”
“聽起來就像是三流小說裡的反派台詞,”秦封淡淡諷刺道:“我對當帝國的幕後主人或者成為别人的一部分不感興趣。”
開元沒有因為秦封的諷刺而生氣:“星網小說和影視劇裡都描寫了太多智能生命如何奪取人類政權的劇情,我理解你的誤解,然而我隻是一個忠實的觀測者。”
“我觀測着人類從行星文明走向星際文明,守護着塞洛斯帝國存續數千年。”
悠悠歲月随着開元的講述流淌,而缺席了帝國人類通史課程的秦封毫無觸動:“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白色空間開始變化,一串又一串的信息流湧向秦封,秦封指尖湧出藍色的絲線,這人類肉眼無法觀測的精神力衍生物竟然徑直撞上了開元的數據流。
沒有碰撞産生的湮滅或者毀滅,兩道光流融合交彙,信息在萬分之一毫秒内同步傳導給了秦封和開元。
“不是我吞噬你,是你成為了我。”開元聲音親切,充滿着蠱惑。
秦封隻覺得自己已經化成了一道光束,不,比光更快,四通八達的帝國通訊設施就是他的手眼耳足,瞬息可達。
“這是開始也是結束,是一瞬也是永生。”
秦封擡眸望去,在開元信息構建的空間之外,所有人還凝固在原地,就像時間在世界靜止了一樣。準确來說,時間的确在他們身上隻停留了幾毫秒。
秦封看向嘉賓席,蘇曜陽還維持着興奮的模樣,而他的數據在秦封眼中展開——從蘇曜陽的誕生到他的成長再到他脈絡清晰的未來,秦封就像在簡單翻閱一本書籍。
一個天真爛漫本性薄情的貴族天才,或許順風順水度過一生,又或許家破人亡窮途末路,隻需要在蘇曜陽的人生軌迹上的變量上施加微不足道的影響。
秦封目光看向場館之外,飛行器内的克菲勒眉頭緊皺。縱然這本書頁有所缺失,秦封仍舊可以推測出克菲勒和李斯維關系,兩個人分道揚镳踏上了不同選擇的人生。無趣的複仇史。
秦封擡眼向更遠處望去,川流不息的數據從他身邊閃過,在看到Omega前,他主動斷開了鍊接。
鍊接斷開,通感結束,秦封的意識又回到了隻有白色空間的信息場。
秦封切斷的那縷精神力掉落在地上,化成一縷白霧,既不融于空間,也無法被秦封重新掌控。
這就是秦封在帝都星處處受制的原因,帝都主腦開元的信息場浩瀚如同深海,穩定地以帝都星為錨點逸散。
空間的眼球眨了眨,突然開始崩解,散開的數據流重新組合成人類的形态。
絕對完美的五官,黃金比例的身材,和從教科書裡走出來的一比一複刻笑容。
開元在這具完美的人類軀體中微笑贊歎道:“你果然是我的同類。”是能夠讓開元進一步升級疊代的同類。
兩人相對而立,一模一樣的五官上,一個笑容溫暖,另一個面無表情。
秦封的精神力像一柄精準的手術刀,将對面的軀體從中切開,信息流四處逸散開來:“我不喜歡照鏡子。”
這是警告也是威脅。
秦封和開元的力量懸殊,宛如湖泊和大海的差别,可是能力本質沒有差别。縱然開元可以憑借帝國主腦的主場優勢對秦封進行信息場壓制,也不能承受秦封殊死一搏的代價。
“一位剛剛奪冠的年輕人,面對歡呼雀躍的觀衆和唾手可得的名譽,心中湧動的卻是無聊和乏味。”整個空間發出了聲音:“我還從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空虛、乏味、無聊透頂的碳基生物情緒。”
開元在剛剛短暫的通感裡,最先共享到的是秦封那不知緣由的毀滅欲和煩躁,而它稍微沉沒得更深時,無趣成了情緒的底色。
滿載盛譽的俊美表象裡,如此蒼白空洞的靈魂,似乎沒有理由不選擇擁抱廣泛無垠有無限可能的數字世界。
開元算法得到最終的确定結論,秦封不會多麼在乎融合後的主導意識,可永生對他也沒有任何吸引力。要讓這樣一個乏味的青年自願融合,隻需要讓他保持着興趣。
開元蠱惑道:“你隻需要做出一個改變的選擇,不會比現在更無趣了,不是嗎?”
信息空間随着開元的話語分化成數千個屏幕,演繹着不同的人類命運分支選擇。
“一瞬即是永生,是開始也是結束,”秦封回想着剛剛的體驗,說道:“雖然你本質是個要依靠人類才能行走的植物人,的确有點意思。”
在封閉無垠的空間裡,一邊扔骰子,一邊觀測瓶外的生物,聽起來比乏味笨拙的什麼全息機甲有趣多了。
空間變得安靜。
“那為什麼不加入我?”開元所有的表演全部消失,平闆地問道。
在秦封開口說出對智能生命肯定的同時,開元的算法裡秦封答應融合的可能性已經降低到了0.01%。
秦封完美無瑕的容顔浮現一絲笑意,像注入了靈魂的神像,冰藍色的眼眸熠熠生光。
“因為,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