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五人又走了七八天,此時離恩絕谷隻有數百裡的路程。
扶玉與路纓一路相處,關系越發親密。
路纓為人爽朗,性格穩重溫柔,又比扶玉年長幾歲,一路上都十分照顧她。閑暇時間,路纓還刻了一個扶玉的木雕小像送給她。
木雕小像栩栩如生,神态靈動,五官秀美,仿若真人,且連衣服上的紋理都十分清晰。
扶玉愛不釋手,時不時便拿出來賞玩一番。
這日晌午時分,五人正走至一片密林,林中一條寬闊的主道貫穿而過。
正是春時,兩旁的密林深碧中間雜褐黃,冷風瑟瑟,落葉飄零,主道上盡是卷曲的樹葉。
五人一路向前,每走一步,腳下便傳來“嘎吱嘎吱”的清脆聲音,在寂靜的林中響起,倒顯得更為清冷。
然而,在這清脆而又雜亂的聲音之中,忽然摻雜了一些其他極輕微的響動。
雲邪目光微凜,蓦地出聲提醒:“小心!”
他出聲的同一時間,突然從前後左右同時沖出六名手執長刀的黑衣人。
六人俱是頭戴黑帽,臉蒙黑布,全副武裝,殺氣騰騰,全身上下隻有一雙銳利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顯然是伺機許久,來勢甚疾,晃眼間便沖到了五人身前,身形極快,招招緻命,顯然訓練有素,二話不說已向他們祭出殺招。
變起倉猝,扶玉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便覺一股逼人的壓迫劈面而來。她心下不由得一驚,這些人,比他們要強得多!
她修為雖隻在五階,無法看出眼前這些黑衣人的具體修為,但這種散發而來的壓迫感以及他們悄無聲息地埋伏,而他們毫無察覺,修為必定在他們之上,至少六階以上,甚至可能是七階!
微微愣神之間,已有一柄寒光爍爍的長刀朝她砍來,扶玉急急抽出烏金短棒全力去擋。
烏金短棒本非凡品,連位列奇兵的風巽都無法抵擋,何況是這看去平平無奇的長刀,果然隻聽“當”一聲,長刀應聲而斷,斷刃也瞬間反彈出去。
黑衣人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驚愕,他顯然沒有料到扶玉的短棒這樣厲害,随手一揮,竟能将他的長刀擊斷。
若不是他身經百戰,憑着二十多年來身體對危險的直覺反應,這才堪堪躲過了反彈而來的刀刃,否則斷刃直擊面門,不死也殘。
然而雖及時避開了要害,但鋒利的刀刃仍是擦着脖子劃了一道巨大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黑衣人捂着脖子急速後退,鮮血不停地從指縫間流出,尖銳的疼痛感以及挫敗感讓他怒不可遏,望着扶玉的眼神滿是狠毒怨憤。
黑衣人的修為本遠遠在扶玉之上,隻是他輕敵在先,加上目标也并非扶玉,難免大意了些,才吃了這麼一個虧。
扶玉隻覺虎口一麻,黑衣人一刀斬下的力道大得驚人,她險些連烏金短棒都握不住。見黑衣人望着她的目光憎恨起來,已然動了殺心,扶玉心下一駭,不由得繃起全身的神經警惕着他。
隻是二人實力差距太大,那黑衣人已動了起來,他身形極快,快到扶玉根本無法看清。她握緊短棒,不安地警惕着四周,此時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滿是刀下魚肉的無力感。
念頭一閃之間,扶玉忽覺眼前刀光連閃,她急忙揮出烏金短棒去擋,耳聽“當當”的清脆兩聲,像是有什麼被她擊斷。
她低頭去看,黑衣人之前的斷刀此時已被她再次擊成兩段,可人卻不見了蹤影。
就在這驚疑之際,驟聽雲邪一聲疾呼:“小心身後!”
扶玉心中一動,腦中還未想出如何應對,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猛然向右縱起。可就在這時,她隻覺左後肩一陣劇痛,一股尖銳的疼痛瞬間席卷至四肢百骸,心脈尤甚,仿佛要裂開一般。
她下意識想要痛呼出聲,可還未等聲音發出,一股鮮血已湧上喉間,張口噴吐而出。
電光火石之間,扶玉身上忽然漫過一道瑩瑩青光,一閃即沒,快到幾乎讓人懷疑是自己的幻覺。扶玉整個人如一截枯木般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才停了下來。
“扶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在扶玉被打飛出去之後,那黑衣人也未停下。他一步掠上前,目光陰毒,自腰間拔出一把森寒的匕首,竟要朝着扶玉心髒處刺去,顯然是要斬草除根。
雲邪見狀神情倏地冰冷,他毫不猶豫地取出紫定珠。紫定珠悠悠飛起,奇異的香氣彌漫林間,淡紫色的光芒略一閃,便出現在扶玉身前。紫定珠光芒隻擴大了些許,那黑衣人便被彈了開去,慘叫一聲,倒飛出去幾丈開外。
趁衆人都被動靜吸引過去的空檔,雲邪一劍逼開身前的黑衣人,縱身上前,抱起扶玉。
隻見扶玉臉色蒼白,奄奄一息,了無生氣,嘴角鮮血直溢,怎麼擦也擦不去,雲邪胸中一股怒火蓬勃灼燒起來。
黑衣人的那一掌顯然是用了全力,若不是扶玉躲開了些許,怕此時已是兇多吉少。他不敢耽誤,忙從袖中取出個玉瓶,倒出一粒純白的雪昧丹喂入她口中。
雲邪擡眼望向餘下驚疑不定的黑衣人,眸光冰冷至極。他心念一動,懸在身前的紫定珠光芒遽然擴大幾倍,将另五名黑衣人也統統撞了開來。
黑衣人齊齊慘叫,摔倒在地,俱是難以動彈,好一會,才狼狽地爬起身,相互攙扶着逃離。
事情的發生到結束不過片刻的時間,呆立着的百裡銘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查看扶玉的情況。
見扶玉臉色已轉紅潤,嘴邊鮮血也已止住,雖還未醒來,但已無虞,這才定下心來。随後,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懸飛于空中的紫定珠上。
路纓見扶玉受傷,心中擔憂不已,她急步上前,可到了近前卻又踟躇着,不敢再靠近。
雲邪神色微冷,目光掃過她,笃定道:“這些人,是沖你們來的。”
他們素來與人無甚冤仇,之前也從未見過這些黑衣人,除了路纓和木尋,雲邪想不出他們碰上這群黑衣人的理由。況且那些黑衣人沖上來便有三人去對付路纓二人,誰是他們的目标一目了然。
路纓神色微僵,片刻,面上露出愧色:“路纓确有私心,但絕無傷害三位之意。三位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卻因我二人連累扶玉受傷,實在是對不住。”
雲邪語聲是從未有過的冷硬:“請二位速速離開。”
路纓聞言,面上愧疚越深,她望向昏迷未醒的扶玉,似是想要張口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沉默下去。
“今日之事确是我二人之過,路纓無顔留下。隻是恩情尚未報答,就此離去,路纓心中難安。”路纓語聲沉郁,滿是自責,她自袖中取出一塊巴掌似大的灰白石頭,“此乃鏡石,想必雲少俠認得,他日若有需要我二人之處,我二人必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雲邪在聽到“鏡石”之時,忽然擡眼望向二人。
路纓将鏡石放在百裡銘手中,最後看了扶玉一眼,輕歎一聲,和木尋縱身離去。
百裡銘目送二人遠去,也不由着歎了一聲。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鏡石,石頭觸手溫涼,通體為灰白色,背面正面均刻有山水雲紋,當中一塊圓石通若琉璃,光可鑒人。
他将鏡石遞給雲邪,雲邪伸手接過打量半晌,道:“他們是淩峪宮的人。還是入譜弟子,憑借此石,淩峪宮外九百大山可随意出入。”
“淩峪宮?”百裡銘頗有些驚訝,“淩峪宮遠在東南之境,九百大山圍繞,素來與世無争,不與人結仇,更何況還是當今四大門派之一,實力強大,坐擁聖兵,是什麼人竟敢如此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