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邪神情淡漠,語聲卻顯出微微的譏嘲:“算算時間,上一任淩峪宮宮主也快要退位了,那個木尋恐怕就是淩峪宮宮主的第三個兒子栾峋。”
百裡銘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男子才是黑衣人的目标。
淩峪宮與其他三大門派不同,乃是以血緣關系來選擇下一任的宮主,卓于衆人者方能繼承一宮之主的位置。看上去雖簡單,然而這其中的勾心鬥角,腥風血雨實在難以想象。
他不禁搖了搖頭,僅僅為了權力,便連手足之情、同門之誼也不顧了,這樣心胸狹隘的人即便坐上了宮主之位,可在自身修行上絕不會有什麼大的突破了。
雲邪不再說話,他将鏡石放入扶玉的行囊裡,收回紫定珠,簡單收拾了一番後,将扶玉背起,準備找個鎮子暫做停留。
二人一路奔行,終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鎮子。
鎮子雖不大,但五髒俱全,兩人很快找到一個幹淨的客棧。将扶玉安置好後,又托客棧掌櫃的女兒替扶玉換洗一番,忙忙碌碌一個多時辰,才真正歇下來。
雲邪坐在扶玉床邊,長眉斂起,注視着扶玉微微出神。
扶玉服下雪昧丹之後,内傷已好了大半,面色紅潤,脈象也十分平穩,可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蘇醒過來。中間雖也有睜眼過幾次,但意識混沌,很快又昏睡過去。
雪昧丹的藥效雲邪是再清楚不過了,往常裡便是這樣重的傷,服下雪昧丹後很快便會蘇醒過來,他不明白此時扶玉的情況為何如此反常。
他忽然想起那一道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幻覺的青光。
雲邪眸光一凝,會是因為那道青光嗎,從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他靜靜地注視着扶玉,眸中情緒卻翻湧不息,久久未平。
扶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翌日傍晚才緩緩睜開雙眼。
彼時雲邪正坐在桌邊,一手抵在桌上,撐着臉頰,合眼小憩。幾乎是扶玉張開眼的一瞬後,雲邪也睜開了眼。
他大步走上前,将扶玉從床上扶起,低聲詢問:“怎麼樣?可有哪裡不适?”
扶玉神情怔然,大夢初醒般,須臾才反應過來此前發生了什麼,她動了動左臂,半點疼痛也沒有,于是搖了搖頭:“沒事的。”
扶玉環視一圈陌生的房間,問道:“那些黑衣人離開了嗎?我們這是在哪?路姐姐他們還好嗎?”
雲邪從扶玉的行囊裡取出衣物,同那塊鏡石一起遞給了她,道:“我們都無事。隻是路姑娘二人有事先行一步,這是她留給你的。”
扶玉聽路纓已經離開,不由心生難過,竟分别得這樣倉促,連道别的話都還沒說。
她接過雲邪遞過來的衣物和鏡石,手中拿着鏡石,不由問向雲邪:“這是什麼?”
雲邪慢聲道:“路姑娘二人是淩峪宮弟子,這是淩峪宮入譜弟子的鏡石,憑此石,可随意出入淩峪宮九百大山,也是淩峪宮的上上之賓。她給你此石,或許是希望日後你能去淩峪宮尋她。”
扶玉神情詫異:“路姐姐竟然是淩峪宮的入譜弟子?”
她望着手中的鏡石,不由笑了笑:“不過也好,至少知道了路姐姐究竟在哪裡,不至于這一分别以後再見不到面了。”
雲邪輕輕颔首,又道:“出去吃些東西吧。”
扶玉聞言點點頭,忙穿好衣服,将鏡石收起,和雲邪一同走出房門。
二人又敲響百裡銘的房門,一起用了晚飯。
三人在鎮子裡停留了兩日,等扶玉徹底恢複,這才再次啟程前往恩絕谷。
一路順暢,五日後,便抵達了恩絕谷。
恩絕谷原叫鍛刀谷,隻是一個并不出名的山谷,若不是殘刀聖人聶朽曾在這裡鑄過刀,怕是連名字都不會有。
而之所以改名為恩絕谷,乃是因為三千多年前,當時的劍宗宗主與少宗主林清容在這裡恩斷義絕,少宗主叛出劍宗,此事轟動一時,傳遍天下,令人震驚不已。
三人進入山谷,先是在谷内觀察了一圈,四周草木稀疏,山石嶙峋,山體的顔色呈現出被熏烤過一般的炭黑色。
他們找到谷中最大的山洞,預備在此進行風巽的重鑄。因為還要在此住上些時候,三人便将山洞裡外收拾了一番,順便還做了五張簡易的木床。又從百裡銘的彌塵袋中拿出此前在鎮中買的被褥,鋪在上面。
一切準備完全,接下來便等季言洲和江淩煙到達便可。
扶玉坐在床邊正要休息片刻,見百裡銘手中捧着本書翻看。扶玉正在過去與他說話,突然間卻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若有似無,似乎曾在哪裡聞到過,于是忙聳動着鼻子去嗅。
雲邪注意到她的舉動,問道:“怎麼了?”
扶玉蹙眉思索:“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曾在哪裡聞過。”
雲邪聞言深深吸氣幾次,忽然道:“和内蠻山地火深淵的味道有些像。”
“對!”扶玉豁然開朗,急急點頭,她帶着期盼和些許的興奮開口,“此處會不會有地火?”
雲邪目光掃向四周,道:“這裡的石質确實與地火深淵有些相像,不過地火應該不會有。即便是有,應該也已枯竭,否則恩絕谷這般出名,斷無無人發現之理。”
雖在意料之中,但扶玉還是有些失望,她心中暗歎,若是能再找到地火,百裡氏或許可以重新崛起呢。
天色漸晚,三人這些日子趕路都有些累,便各自休息。
第二日清晨,扶玉醒來沒多久,剛剛洗漱完畢。百裡銘忽然上前來拍了拍她,道:“我出去一下,可能要晚上回來。”
扶玉點點頭,随口又問道:“你去哪裡?”
百裡銘微微笑了,也不隐瞞:“朝遺山,我看了地圖,實在是巧,竟離這裡不遠。”
朝遺山,那不是風波洞主雍虹所在的地方嗎?
扶玉微愣:“你去那裡做什麼?”
“閑來無事,索性去看看,興許還能找到進去朝遺山的路。”
扶玉知道他在意雍虹的事,于是道:“那我也和你去吧,一個人去總歸無聊了些。”
扶玉側首看了眼雲邪,見他仍閉着眼睛,便也未叫醒他,隻在牆上刻下幾個字告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