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收拾妥當,便按照地圖,向着朝遺山行去。
一路奔馳,約莫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地圖上所标的朝遺山附近。
擡頭望去是一座巍峨雄峻的高山,山上郁林蔥蔥,滿是青松翠柏,碧藤粗葛。
二人邁步朝山上走去,一面走,一面張望四周,搜尋風波洞。
可走了半圈也未見到一個山洞的影子,百裡銘也不着急,索性就地坐下歇息片刻。
他撥了撥身旁繁茂的灌木叢,對扶玉道:“你此前說不必擔心地火的問題,我便一直沒問,現在眼看季少俠和江姑娘也快來了,我實在好奇,究竟要如何解決地火的問題?”
扶玉猶豫起來,須臾,還是實話告知:“我師兄有蘊火珠。”
百裡銘停住動作,站在灌木叢裡不可思議地望着扶玉,一時竟然呆住,仿佛一尊石像,動也不動。
許久,才聽他夢呓般喃喃道:“蘊火珠……怎麼會有蘊火珠……我若沒記錯,蘊火珠是聖者才能祭煉的寶珠,季少俠怎會持有?”
扶玉蹙起眉,歎了口氣:“具體我也不知,但那的的确确是蘊火珠沒錯,白色的火焰世上獨一無二。”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百裡銘神情怔愣,苦笑一聲,“蘊火珠便如同地火,百裡氏祖祖輩輩想盡辦法也無法持有一顆,若有蘊火珠,百裡氏又何曾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失神地望着眼前葳蕤生長的草木,許久,終是幽幽怅歎了聲:“看來日後我是離不開四位了。”
扶玉聞言微愣,随後“噗嗤”一聲笑了:“随時歡迎。”
不過片刻,扶玉也感慨道:“若是能再找到地火就好了。”
百裡銘聽了卻搖搖頭,神色落寞:“實不相瞞,如今百裡氏已隻剩我一人,數百年艱難傳承至今,許多鑄器技藝早已失傳,所留下來的寥寥無幾,我所學到的不及百裡氏真正所傳千分之一。即便是找到了地火,于我也是明珠彈雀罷了。況且,憑我一人又哪裡護得住地火,遲早也會被他人所奪。”
扶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去安慰他,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些年我早就認清了,不去做那妄想,隻抓住眼前的,哪怕隻有一分一毫也好。”百裡銘笑笑,“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看下地圖,看應該再往哪裡走。”
他從腰間的彌塵袋中取出一本厚重的古書,古書足有一指厚,似乎時常被人翻閱,許多地方已經卷曲磨損。
百裡銘熟練地打開書,書的中間夾着一張皮質地圖。地圖薄薄一片,層層疊起,不過手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畫着山川河流,同時标注着許多小字。
百裡銘展開幾次便停下,凝神研究地圖上的山脈走向。似是怕扶玉在一旁看得無趣,百裡銘便将那本黑底金字的古書遞給了她。
扶玉接過書,見封面上寫着《百裡族錄》四個燙金古字。她迅速從頭翻至尾,古書裡記載了百裡氏萬年多來所有的成果,以時間為線,何年、何月、何時、何人,研究或者鑄造出怎樣的陣法或器物,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其内容之廣泛,種類之豐富,曆時之漫長,叫人歎為觀止。
扶玉翻看幾頁,連連贊歎不已。
然而可惜的是,這本古書隻做簡要總結,并無詳細内容。例如元洲一萬一千年,即六千年前,族人百裡柊鑄冰绫短劍,靈巧鋒利,無出其右,列奇兵。而如何鑄造冰绫短劍、用的何種鐵石全未提及。
她繼續向後翻看,越看越是驚歎。一張張、一頁頁泛黃的紙卷上,那些黯淡模糊的字迹,每一個都仿佛在靜靜述說着百裡氏曾經的繁華與強盛,給人無言的震撼。
然而目光移開書頁,想起如今的百裡氏,扶玉又覺遺憾和怅然。
一旁的百裡銘已重新疊起地圖,正要喊扶玉再次出發,目光卻恰好瞥過她翻開的書頁上。也不知看見了什麼,百裡銘目光倏地一緊,突然伸過手來,一掌按在了書頁上。
扶玉回過神,見百裡銘已将書拿了過去,神情驚疑不定,她不由困惑道:“怎麼了?”
百裡銘的眼神牢牢鎖在書頁右上一角,仿佛是記起了什麼,又似是感到不可置信,眸中情緒翻湧如浪濤,久久未定。
扶玉順着百裡銘的目光看去,隻見他的目光凝處是一個紫白兩色相交的風雷火焰紋。風雷纏繞火焰四周,火焰被簇擁在中心,蓬勃旺盛,仿佛是借着風雷之力越發壯大。
百裡銘撫摸着風雷火焰紋,道:“之前,我在路纓姑娘的梅骨劍上看到一個刻紋,因為磨損了部分,當時并未看出,隻覺眼熟,現在再看,梅骨劍上的火焰部分與這個極為相似。”
“什麼?”扶玉一愣,須臾後才明白百裡銘話中的意思,“你是說,風波洞主雍虹鑄造的梅骨劍上有百裡氏的刻紋?”
話一出口,扶玉便覺荒唐,怎麼可能?雍虹怎會知道百裡氏的刻紋?
百裡銘面色凝重,望着刻紋喃喃道:“這個刻紋分明隻有百裡氏的人才會知曉。”
扶玉猶豫着開口:“會不會是風波洞主從哪裡得到了這本書?”
“可即便得到了,也沒有必要刻在劍上。那時風波洞主名聲已經極大,若是百裡氏的人無意中看到了,一眼便能看出刻紋的來曆。風波洞主如此明晃晃地刻在劍上,簡直就像是……就像是明擺着要給百裡氏的人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風波洞主雍虹與百裡氏有何關系?他究竟為何這樣做?
扶玉一時亂了思緒,不明白二者究竟有何聯系。
百裡銘越說面色越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蓦地站起身,道:“風波洞,隻要找到風波洞,就一定可以發現什麼!”
百裡銘胡亂地将古書和地圖收進彌塵袋,急匆匆去尋找風波洞。
扶玉也連忙起身跟在身後。
兩人在山上又找了一陣,可仍是一無所獲。
百裡銘不禁有些急躁,他們已經繞着朝遺山找過一圈,絕沒有錯過什麼,怎麼會找不到?
扶玉環顧四周,此時他們伫立之處是一面垂滿藤葛的蒼蒼崖壁,她心中一動,忙對百裡銘道:“洞口會不會在這裡?隻是被這些藤蔓擋住了?”
百裡銘側首去看,不由失笑一聲:“我真是急糊塗了,竟未注意到這個。我去另一頭,我們往中間彙合。”他說完 ,便縱身往前方掠去,轉眼不見身影。
這些藤葛也不知垂挂在這裡多少個春秋,崖壁上的藤蔓葛條枯了又綠,綠了又枯,數百年累積在此,早已看不到石壁。扶玉抽出烏金短棒,短棒穿透藤蔓,足足沒過大半,她才感覺碰到堅硬的石壁。
扶玉用力戳了戳,确定是牆壁之後繼續向前走。
似這樣一路試探,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扶玉忽然戳空了一處,她心中一喜,連忙舉棒敲下,糾結盤繞在一起的藤蔓瞬間斷成數段,簌簌掉落,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扶玉忙揮動烏金短棒,須臾,便将厚厚一層的藤蔓葛條盡數擊斷,徹底露出一個一丈來高、六尺多寬的山洞。數百年未見陽光,洞中顯得格外潮濕昏暗,洞深處黑黢黢的,連日光難以窺探其中,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