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張口說話，口中竟似呵出冷氣，噴在身上，奇寒刺骨，肌膚如割。

扶玉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雪人慢慢轉頭，冰冷的目光凝視着扶玉：“你此前救他一命，我便給你這個機會，隻要你殺了他，你就可以從這問心境出去。”

“不要……不要……扶玉姑娘，千萬不要！它在騙你，定在騙你，不要信它！即便你殺了我，它定也不會放你出去！”周青鋒神情驚恐，嘶聲呐喊，連臉龐都有些扭曲。

雪人看向周青鋒，似是嫌惡至極，冷笑一聲：“我乃問心境主，我既開口，便是真言。隻要你殺了他，就可以回到原來的地方。”說到最後一句，目光已看向扶玉。

扶玉心中慌亂，面上卻強自鎮定，開口問道：“隻有這一個方法嗎？”

雪人輕輕微笑：“是的，你和他，隻能有一個活着出去。”

“那我……”

“你同意了？”雪人迫不及待地打斷她的話，微微一笑，右手一揚，那些長鞭便将扶玉輕輕放下，塵煙一般消弭。

它又道：“你手中的短棒可不适合殺人，殺人要用利器。”手一揮，白影中一陣翻湧，先前隐匿的細劍和闊刀再次飛出。

“這一劍一刀可是百裡氏的兩件傳世之兵，雖然隻是失敗的殘品，但其威力也足以你縱橫元洲！隻要殺了他，這兩件兵器就是你的！”

話音落下，細劍和闊刀已各飛至扶玉兩側，左劍右刀，劍柄和刀柄停在扶玉手側咫尺之處，似乎隻等扶玉伸手一握。

扶玉壓下心中震驚的情緒，慢慢将短棒插在腰間，握住細劍和闊刀，同時運起體内靈氣，催動細劍和闊刀，劍光刀光一時大盛，光華凜凜，鋒利逼人。

扶玉目光轉向周青鋒，緩慢挪動腳步。她深吸一口氣，心想着無論如何也要試一下。

“快，殺了他，你就可以出去了！殺了他！”

“不要，扶玉姑娘，不要，不要信它！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周青鋒抗拒地掙紮起來，面色驚恐萬分，見扶玉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從恐懼中又漸漸生出些憤怒與怨恨。

扶玉朝他走了兩步，手中細劍和闊刀的光芒已亮到極緻。她雙腳又是一動，然而腳步卻突然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雪人，仿佛離弦之箭，快到極緻。

細劍闊刀幹脆利落地刺入雪人體内，扶玉全力運轉靈氣，催動刀劍，她清晰地感到刀劍上湧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同時劍光刀光亮到極處，耀如日月。

可就在這時，扶玉胸腹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撕心裂肺的疼痛席瞬間卷至全身，她來不及痛呼出聲，整個人便已倒飛出去，摔在地上連滾了七八下才停下。

耀眼的光芒逐漸退去，周遭湧動的白影也平靜下來。

雪人分毫未損地站在原地，細劍和闊刀懸飛身側。

它面無表情道：“委實可惜，我給了你機會。”

“在這問心境中，沒人能夠殺得了我。”

胸腹的劇烈疼痛使扶玉蜷縮在地，動也不能動，氣息奄奄。她臉色慘白，汩汩的鮮血從她身下蔓延，泉湧般流淌不止，很快，整個人便躺在血泊之中。

雪人望着遠處的扶玉惋惜地歎了一口氣，語氣倏地一變：“你既不殺他，那我便讓他殺你。”

手一揮，束縛着周青鋒的長鞭無聲消失，恢複了他自由。

“殺了她。”雪人聲音冷淡，“殺了她，你就能活着。拿着，這一刀一劍是你的了，快殺了她。”

刀劍晃眼飛至他身前，周青鋒神色驚惶，聞言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隻呆呆看着。

雪人見周青鋒遲遲不動，它突然暴喝一聲：“快動手！再不動手我便先殺了你！”

周青鋒被喝得渾身一抖，他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握住一刀一劍。

就在他握住刀柄和劍柄的一刹那，他的神情忽然極細微地變了一變。仿佛是獲得了某種強大到足以傍身的力量，催使他生出某種底氣，以為自己可以無所不能。

“扶玉姑娘，對不起，我也不想……可是我沒辦法……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周青鋒聲音有些發顫，他一步步走向扶玉，手中的劍尖和刀尖也離扶玉越來越近。

“扶玉姑娘，對不起了……”周青鋒雙眼一閉，闊刀細劍雙雙向前一送。但就在此時，周青鋒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似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力拉着，仰天摔倒在地。

雪人看也不看周青鋒，緩緩飄浮至扶玉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視着扶玉：“你救他兩次，他卻還是要殺你自保，你難道不感到憤怒嗎？這種不仁不義之輩，隻要你說一句話，我立即幫你殺了他。”

扶玉始終不答一言。

周青鋒爬起身，錯愕不解地看着雪人：“你做什麼？！你不是說殺了她我便能出去嗎！”

雪人譏笑一聲：“我是這樣說的，可我偏偏不願讓你活着。”

周青鋒有些發愣，反應過後憤怒地盯着他：“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樣對我！”

雪人似是再懶得搭理，隻是低頭追問着扶玉是否要殺了周青鋒。無論周青鋒在旁如何質問它，它都未再回答一句。

周青鋒怒火中燒，表情也随之扭曲起來。

他死死握緊細劍和闊刀，牙關咬得咯咯直響，一雙眼裡滿是屈辱和狠毒。他閃電般飛身上前，帶着熊熊燃燒的怒火，手執細劍闊刀，狠狠刺入雪人體内，同時也刺穿了扶玉。

雪人垂頭看了看穿胸而過的刀劍，低笑一聲：“你看清楚了，你救的是什麼樣的人，他絲毫不值得你救。你明明已經放他一馬，他卻還是要來殺你。”

周青鋒失控地咆哮起來，模樣癫狂，聲音凄厲：“我要出去！再說是你不殺我的！我隻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扶玉怔怔地望着刺入胸口的刀劍，身體一陣一陣地發冷，死亡的恐懼清晰地占據了她的腦海。她伸手想要去拿回命丹，可身體一動也不能動，連意識也逐漸渙散。

雪人一言半語，沒了耐心，語氣冷酷至極：“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殺不殺他。”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聽到了自己冷靜淡漠的聲音，但那聲音卻遙遠得仿佛從天際傳來。

“他殺我，一是為你所迫，二是我識人不清救了他；我不殺他，一是我不願殺人，二是即便殺了他，如今又有何意義。”

說完，連扶玉自己都愣了一愣，她并未開口說話，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有人輕笑了一聲，似乎很是愉快：“很好，這便是你的真心話麼……”

視線中的最後一幕，雪人和周青鋒都如雲氣一般漸漸消散，細劍闊刀、傷痕血泊也盡都消失，甚至周遭的茫茫白影也仿佛從未存在。

扶玉猛然睜開雙眼，大夢初醒般呆立原地。片刻，她才驚醒般地查看起自己的傷勢，胸腹撕心裂肺的痛感仍在，可全身安然無恙，沒有半點傷痕。

仿佛方才的一切隻是她的一場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