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的客棧比外城的更加高大闊氣,碧瓦朱甍,精緻堂皇,足足建了五層高樓。
衛義和櫃台的人打過招呼後,貼心地将四人安排在了三樓的雅間,不僅十分安靜,陳設俱全,而且還設有着獨立的浴池。
房間内光線極佳,前後通明。一開窗,喧天的聲響隔着道道牆壁遠遠傳來,一股腦地湧入,而關上後,外面的喧嘩和吵鬧便半點也無法侵入。
四人稍微收拾了番,便下了樓,也不急着去塗雲山,隻是在城内簡單地逛了一圈,到了晚上便回客棧休息。
夜晚,華燈初上,煌煌生影。
扶玉洗漱過後,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帶着涼意的晚風輕柔地拂過臉龐,隻覺惬意非常。
街道兩旁的輝煌燈火一直向着遠處蔓延而去,如同一條蜿蜒龐大的火龍。
她運目望去,目光虛虛越過重重屋檐,掠過攢動的人群,落在極遠處黑暗中一座隐隐矗立的山峰上,綿延燈火的終點也停留在那裡。
那裡應該就是塗雲山上的塗雲廟了。
即便是這麼遠的地方,也依舊能看清山上不停流動變化的人群。
這樣繁盛熱鬧的地方,難怪宗雪大俠會願意一直留在這裡。不過她還是更喜歡甯靜平和的祈靈山,雖然有些清冷寂靜,但是夜間卻能看到繁華璀璨的星河,而且還有着許多可愛活潑的小獸。
不知道師父現在怎麼樣了……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回祈靈山呢……
她好想祈靈山啊。
出山之後,她第一次産生了這樣強烈的思念。
一夜很快過去。
翌日上午,四人收拾妥當,前往塗雲山。
沿着城中的主幹道一路向前,盡頭便是秀麗青蒼的塗雲山。
整座山約有百丈多高,而塗雲廟位于塗雲山的半山腰處。
四人到了塗雲山下,擡眼望去是一條長有數十丈的青石梯。
青石梯修得十分寬闊,中間樹立着欄杆,将上山和下山的人分作兩道。
雖已是秋季,但青石梯兩旁依舊草木蔚然,繁花似錦。
四人随着人潮拾級而上,約摸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了半山腰。
山腰處開拓出了一片極寬闊的平地,平地的最前方矗立着一座巍峨高大的白石牌樓,牌樓上刻着“塗雲廟”三個蒼勁有力的燙金大字;牌樓之後是一口漆黑的大鼎,鼎中此時正焚燒着檀香,煙霧袅袅,香氣四溢,淡雅清新的香味讓人些許浮躁的心情莫名平靜下來。
再後面便是莊嚴肅穆的塗雲廟,寬八尺,高兩丈,以黑灰做底,金紅兩色為裝飾,雕刻祥雲瑞獸,端的精美絕倫。
四人穿過牌樓,走過黑鼎,最後停駐在塗雲廟前。
廟前橫着三條長長的鎖鍊,有原修閣的弟子在旁邊解釋着緣由,說是因為廟頗小,無法容納太多人,此前還險些倒塌,所以才攔了起來,轉而在廟前擺放着一個巨大的香案,誠意若在,廟前拜過也是一樣。
而此時香案裡已有無數根徐徐燃燒的檀香。
廟裡則空空蕩蕩的,隻供奉着一座高大的石像。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模樣的石像,二十餘歲。
男子面容俊美如玉,眉目溫和若春風,嘴角微微噙着笑,目光遠遠地望出去,仿佛在注視着這座繁榮昌盛的綏原城。
雕刻石像的工匠技藝顯然十分高超,從發絲、容貌,到衣物和雙手,無一不是精緻細膩到極點,且尤妙在面上的神态,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對着人和善溫柔地笑。
這便是宗雪大俠嗎。
不知怎的,扶玉倏然想起曾在薛家村附近看到的那座靈廟,裡面的熹和聖靈也是這般的溫柔。
等前面的人微微散去,扶玉取了三根香,恭敬鄭重地拜了三拜,之後,将香插入了面前的香案裡。
幾人依次拜過,便準備前往宗雪大俠故居——封雪小舍。
四人跟随着人群繞過塗雲廟,走過一段幽靜的鵝卵小徑,小徑兩旁繁木競生,青竹郁郁,松柏蒼蒼,自有勁挺秀美之姿。
“到現在也還未見到那隻赤犬呢,不知今日能不能看到?”
“今日見不到,明日便再來一次,聽說那赤犬又神氣又有靈氣,頗為難得,不見着委實可惜。”
人群中響起一陣交談聲,扶玉無心聽着,想起之前也聽衛義提起過,此時也起了點好奇心。
向前未走多久,茂林中驟然蹿出一團龐大的紅影,随着枝葉簌簌響起,那團紅影已輕飄飄地落在人群中。
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驚喜和贊歎的聲音。
“是那條赤犬!真漂亮啊!”
“娘,它好高啊!它不怕我,我也能不怕它!”
扶玉的目光越過人群,隻見那赤犬十分高大,足有半人多高,威猛健壯,四肢有力,皮毛光滑水亮,除了四蹄烏黑,其他地方均是赤紅如火,毫無雜色。
那赤犬也不畏人,被人觸摸也不躲避,閑庭信步般逆着人群向後走來,偶爾還蹭了蹭人的身體。
有過經驗的人早已取出準備好的肉來喂它,它吃了幾塊便不再吃,隻慢悠悠地在人群中走着,似乎十分享受注目和贊歎。
很快,那赤犬便走到扶玉四人面前。此時雲邪走在最前。
赤犬步到雲邪面前時忽然停頓下來,似是有些困惑,但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前。
雲邪見此,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起來。
那赤犬似有察覺,便顯出些畏懼,正要向一側退去,忽又瞥見身後的扶玉,烏黑圓潤的雙眼似乎一亮,歡快地向扶玉這邊跑來,親昵地蹭着她。
扶玉有些驚訝,不知赤犬為何對她這樣親近,不過這赤犬果真十分俊美神氣。
她伸出手摸了摸赤犬的頭,赤犬似是十分喜愛,更是開心地搖起了尾巴。
季言洲見狀笑了一聲:“這赤犬真是有靈性。”
就在這時,人潮後方突然響起一聲呼喚,清晰地傳到扶玉等人身邊。
“奔風!”
赤犬聽到呼喚,突然“汪”地叫了一聲,離了扶玉,飛快地向後跑去,快得幾乎化成了一團赤色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