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愣怔後，李清瑤快速反應過來。
在她原本的時代，系統已經進化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人類可以植入不同的系統輔助日常工作的完成，這就相當于給自己設定一個計劃，系統會用最優解讓你最大限度地利用資源，完成任務。
李清瑤明白她為什麼穿越回來了，在未來人類面臨的一大難題在于時間線混亂，曆史每一步的演變才造就當下，如果曆史上的任意一環出了決定性的問題，未來也會随之改變，而她陷入昏迷前看到幹涸的河流重新彙集出滔天水浪就是由于曆史線上出現了問題。
作為一個曆史漕河考古學家，研究漕河曆史是她的使命，因此與之相關的變動系統會自動分配給她，讓她完成。
李清瑤摸清楚情況後，開始留意四周人的談話。
加上她和顧旻一共三十四人，都被捆住手連着，兩三人一排串聯在一起，如果其中有人想要逃跑，立刻會牽動其他人——當然，走了一路沒有一個人有逃跑的想法，他們本就靠着漕運吃飯，逃走了在林州也沒别的活路。
系統給出的提示，留意沿途交談應該指的就是她身邊的幾個人。
李清瑤觀察了一下，除了顧旻，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剛才跪下要老母親藥錢的黝黑漢子，一個綠豆眼的細高個，還有一個面似菜色的老大爺，瞧着快要七十歲了。
李清瑤不由地多看他一眼，奇怪廖大要找的是精壯勞動力，怎麼把這個老頭也抓過來了。
“太爺，您怎麼看？”綠豆眼的細高個瞥一眼廖大手下走到隊伍的最後面，小聲開口問道。
原來這個老頭是他們之中輩分最高的，廖大把他帶過來是想要穩定棚戶區的民心。
“哼，不好說。”老頭歎了一口氣，“黃河岸上走一走，留一半，去一半。”
“什麼意思，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有人會死？”細高個急了，“不是說去幫着拉船嗎？雖然我們這些人沒有第一時間去，好歹也去了啊，幫主不會殺了我們吧。”
“人留人留得住，天留人留得住嗎？”老頭子哼了一聲，小聲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叫你們别去？不是主動去的那些人沒了，會找人來抓我們去？豬腦子。”
兩人小聲交談，細碎的讨論聲淹沒在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中，李清瑤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那個老頭姓王，李清瑤所在的棚戶區大多數人也姓王，他們細細算來是一個家族的。就是叫花子要飯團體裡也有小江湖，這個王老頭輩分高又是個半仙，大大小小能算上一卦，在棚戶區的地位不低。
前幾天，王老頭算卦說天氣要變，河面上不太平，漕船要沉，青岩幫一定會來棚戶區找人去拉船，他說，天氣萬變，難以琢磨，偷偷透風給本家的人，讓他們别去。
次日果然風起雨落，沒過多久，青岩幫過來喊人去拉船，說隻要去的一人一吊錢。
棚戶區去了一批不清楚情況的，又去了一批為錢的，隻剩下最後這三十幾個王家人，聽老頭話沒去。
不去也沒躲過，今日青岩幫親自來人綁，他們一個都沒逃掉。
“我聽說，這次漕船沉了兩艘，都是青岩幫名下的，前幾日就有幾十個水性好的後生下水撈貨，一天比一天人少。”在一旁的黝黑漢子插進去話。
除了顧旻和李青瑤這兩個不被待見的沒聽到一點風聲，剩下的人裡面就是這個黝黑漢子不是王家人，算起來他之前的營生不錯，是青岩幫一個堂主手下看漕糧的，不知因為什麼丢了工，母親又染上病，流水一樣地銀子花出去，積攢的家底花了個光，隻能住到着棚戶區來。
因為是外來人，加上棚戶區的人明裡暗裡怕他是犯了什麼事才被趕出漕幫的，林州過日子都要看漕幫的臉色，這麼一來，這黝黑男人也沒能融入他們。
但是憑借他在漕幫内部做過一段時間，王老頭對他現下說的話還是信了大半的。
幾個耳朵都豎着聽，黝黑漢子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聽說這次船上的貨很重要，還是幫主親自去接的，誰知半路上先碰上水賊，險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保住貨物，快到碼頭停泊的時候泥龜塌了，直接沉了兩艘船。”
“不是說幫主身邊有個天生神力的傻大妞嗎？每回在河上都順風順水，怎麼會怕那幾個水賊？”細高個問道。
“什麼傻大妞，那是幫主的女兒，嘴上沒把門的。”王老頭罵道，生怕惹了禍。
黝黑漢子小聲道：“現下說也沒事，幫主的那個女兒前段時間和青龍幫勾連，暗地裡被處置了。”
“處置？”細高個比劃了一個掌刀劃過的動作，“這麼狠心？那不是她親生女兒嗎？”
“那又有什麼辦法，天大地大，幫規最大，背信棄義的人就該死無葬身之地。那個姑娘是林管家親自帶人處置的……”黝黑漢子努了努嘴，“廖大就是跟着林管家後面混的，現在林管家風頭正盛着呢，明白了吧？”
這下三人一時都噤聲無言，難怪說廖大今日的氣焰這麼高，原來是因為這個？
過了不知多久，細高個輕聲感歎一聲，“那個姑娘也挺可憐的……”
“誰說不是呢？”黝黑漢子接過話頭，“幫裡的人說，她母親懷她的時候做了一個胎夢，夢裡滿池的荷花搖曳，一個女孩就睡在一塊巨大的荷葉上，天邊晚霞漂亮得啊，可巧，她出生時真的漫天晚霞，而且手臂上有一個荷花胎記，隻可惜啊……是個女孩子……不然幫主說不定就要她當繼承人了。”
“說什麼呢！嘴巴停不下來？不會省點力氣到碼頭上做事？”巡邏的壯漢轉了過來，聽見他們小聲嘟囔着什麼，訓斥道。
三個人立時安靜下來，李清瑤也陷入一種意外的情緒。